麦子和南山就不一样了,她们从南山考进县城读初一的时候就认识了,高中也是一所学校一个班,如今已经认识了快二十年。除了麦子去外地读大学的四年见面不多,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厮混在一起。
把欧阳阳送进地铁后,麦子说,“怎么样?我两个自己去喝点?”
“回家喝吧,外面多贵呀”
“我请客!”
“你请客不也是钱”
“哎呀走啦走啦,去最火的那家,走走走!”不由分说把南山的行李箱悬空拎起来,天知道她这么瘦哪儿来的力气,南山只能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麦子平时得应酬,酒量就练出来了,可南山不行呀,两杯啤的就能把她整个掀翻。不过那天晚上,也不知怎么的,麦子也醉了。
两个人稀里糊涂爬回家,倒头就睡,等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好嘛,行李箱还在,奖杯没了!
麦子被闹钟惊醒时,只见南山蓬头垢面,臭得像盘剩菜,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刨得一地都是:
“麦子,麦子,我奖杯没了,我奖杯呢?”
这下真是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忆了大半晌,只记得奖杯最后一次出现在视野里,是南山自己抱着,拉着旁边的陌生人说,“我拿奖了,你看见了吧?大哥,大哥,诺贝尔文学奖知道吧?这是,嗝~这是那,那诺贝尔文学奖的平替,平替你懂不懂?就是,平替。让我给拿了,你看看我的奖杯,你看看呀,欸大哥你别走啊”
看着南山一脸懊恼的样子,麦子飞速地收拾着自己,一边出门一边说,“你别着急,别着急啊,我先去上班,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找回忆!”
南山只觉得“找回忆”有点耳熟,却不知道到底在哪儿听过。她心里烦得不行,躺在一片狼藉的床上,望着有点斑驳的天花板。
这奖,为什么得了和没得一样呢?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该不会真的是做了一场梦?她把手慢慢慢慢地伸向自己的脸,正准备下手掐呢,手机叮叮,响了两声,她举起来一看:
“您尾号2707借记卡25日08:43转入人民币”
2(下)
奖金还没有捂热,奖杯也没找回来,麦子却先出事了——麦妈在外头欠了十万块钱的贷,还不上了,逼到了麦子的头上。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在南山忙着对接新书的时候,麦子天天在接收她妈妈的电话、信息轰炸,甚至在她开标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她也没有放过她。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只是麦子忽略了这些信号。
早在南山从北京回来的那一晚,麦子在家庭群里发了三个女孩子一起聚餐的照片,麦妈说了这样一句话:“和朋友吃倒是开开心心的,也没见你什么时候买点给你妈吃一吃。”
麦子当然知道麦妈是成年人了,她的事情自己没法管,也管不过来,麦妈却振振有词:“这些钱都是你上大学的时候我欠下来的,还不是为了供你”,麦子犹豫了,她做不到真的不去管她,不去理她。所以奖杯丢失那晚上,她才会醉得那么快吧。
麦子告诉南山这件事的时候,南山却在接连迎接着好消息。
有三件事情将永远改变她的生活:《寻找金福真》再版了,增加了一个章节;《寻找金福真》的影视版权在谈合同了;新书大纲定好了,代理告诉她,只要写出来就能版。
坏消息来得像开玩笑,好消息来得也像开玩笑。
曾几何时,南山还一直羡慕麦妈会往学校里送饭,就怕麦子在高三集训的时候吃得不好;不久之前,她还在怀疑得奖并不会改变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单一发生的事件而已。
现在一切都有了连锁反应,好的变坏了,坏的变好了,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11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了,南山终于要搬出住了三年多的单间,刚好租期到了。她们约定先去麦子那里挤一挤,后面的事情,后面再慢慢盘算。
搬家那天太阳挺好的,南山东西不多,没什么特别需要收走的,主要就是把房子打扫出来还给房东。那些旧的,坏的,她都准备不要了。
“这个熊呢?”
“当然要了,这可是杨老师送的”
“哇,你还留着吶,喂,你上中学的时候真那么喜欢他?”
“当然了”,南山抢过小熊,它棕色的卷毛已经有点发灰发秃了,她撸了撸熊脑壳,放进行李箱,“那阿姨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
“我真搞不懂你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她到底把钱花哪儿了?你们家小铺子被征收的时候,不是还赔了几十万的嘛?”
“46万”
“钱呢?”
“不知道”
“你爸怎么说?”
“唉”
“你别叹气啊,你爸怎么说?”
“说要和我妈离婚我爸更气人,他弟弟的工厂都欠了他三年的工钱了,他还要接着给他打工!我让他辞职,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什么?”
“他说辞职太丢脸了,显得不仗义”
“啊?怎么你爸爸也这有什么不仗义的,三年不发工资耶!别人不要脸,他干嘛要仗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