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允透过打开的门缝往里瞟了一眼,除去隐约透出医生忙碌身影的蓝色屏风,和时长荣裸露在外的一双赤脚,其余皆被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握在身侧的双拳无意识紧了紧,时允拉住王婶急切询问:“他今天中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王婶一个劲摇头,看上去也是慌极了,说话间喘着粗气:“时总下午回来吃完饭说是很累,想回屋睡一会,就上了楼。后来书房来了电话我怕误了事,就跑到屋里面去叫他,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人回应,推门进去一看……”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王婶至今犹感心惊,捂住了胸口:“人已经在地上躺着不知道多久了。”
“他最近有按时吃着降压药吗?”
“在家有吃,在公司,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一问一答间,一名医生卸下口罩从抢救室走了出来。
“哪位是患者家属?”
听到对方这么问,时允连忙走上前去,冲人点了点头:“我是。”
医生朝时允看过来一眼,说话间又递过来一份纸质确认书:“从拍的片子来判断,病人已经可以初步确诊为脑干梗。”
“经过抢救依旧无法恢复自主呼吸,我们现在要给他插一根管子用上呼吸机,家属在这边签字确认,之后让我们护士带着你去一楼大厅缴费。”
中午还在电话里精气神十足对着自己狂吼的人,这才几个小时不到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到了要用呼吸机的地步,时允一时无法接受这个转变,拉住医生的袖子问道:“医生,我爸他这种情况是由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想起自己先前对着时长荣那通毫无顾忌的言,时允心下一沉,不确定地问:“是因为……被气到才会突然病的吗?”
医生从时允手里接过签好的确认书,摇摇头:“跟这个关系不大。”
“脑梗病的主要原因就是由于血栓堵塞,高血压患者原本就是此类病的高人群,照你父亲这种情况应该每年都来医院定期做体检的,我刚刚跟你们家的保姆阿姨交流过,他这边平时感觉不舒服就自己吃点降压药,这种草率的处理方式本身就是对身体抗药性的一种透支。”
“病人现在的情况基本可以稳定,但是家属也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六天是一个截点,如果不能在这个时间期限内转醒,以后再醒过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听到这话,王婶神情一滞,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两步,时允下意识出手将人扶住,心里极力劝自己这时候一定要保持镇定,这才缓口气,看向医生:“请问醒过来的几率有多大呢?”
“不好说。”医生的表情略显凝重,隐约间释放出某种不太乐观的信号:“就他现在的情况来判断,即使醒过来,生活也是大概率无法自理了。我还是那句话,希望家属在心理和精力各方面,都做好充足的准备。”
从抢救室出来,时长荣直接被推去了Icu病房。
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夜,时允想了想,不能两人都在这儿熬着,于是就先让王婶回家休息,自己在医院这边守着。
病房玻璃窗外的走廊上,时允身子半靠在墙边,凝眉阖着眼。须臾后从兜里拿出手机,屏幕一解锁刚好就看见一条许临熙来的未读信息。
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想来是回应下午那会儿自己找他送睡衣的事情。
思量着人今晚值班刚好也在医院里,时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时长荣现在的情况编辑成短信给对方了过去。
一方面他现在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许临熙毕竟是这里的医生,真遇到事多少能帮自己拿个主意。
另一方面,时长荣这边的状况也没必要对外瞒着,与其最后让许临熙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件事,还不如自己亲自告诉他来得更直白一点。
神经外科与神经内科的住院部设在同一病区,Icu病房也是共用的。时允短信出去没过两分钟,许临熙便直接找了过来,身上还穿着值班的医生制服。
时允看着人叫了声:“哥。”
双眼迷蒙,带着难以纾解的疲惫。
许临熙转头朝Icu病房里望了一眼,收回目光时眉宇间带着凝色,问时允:“人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晚上7点多。”
许临熙拿出手机看了眼表,薄唇微抿,停顿片刻小声提议:“时允,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还好,不是很困。”
时允靠在墙上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却是说不出的纷乱,这种情况即便是躺下来,八成也是睡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