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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婵垂下眼,托腮摇了摇头道:“改日吧。”
裴度弯了弯唇,没再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晞婵忽然抬起头,问向他道:“裴二哥,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她想不出了。
裴度默了默,不答反问,语气淡而平静:“问我是没用的,先要问你自己。”
晞婵百思不得其解。
似是见她困惑,裴度撩开眼皮,望月道:“你一心只求于李覃,自是别无二法,即便我有,也不见得合你心意,若是以和为贵,权当我愚笨,想不出计谋,但若是你决心放弃李覃,不再寄希望于一个本就不可能放过仇敌,且总是惹你伤心的男人,我倒是有一计。”
天下谋士,论举世无双,当属裴家二郎。
裴度的智谋,能使濒临败颓的首领轰然站起,立于强盛之地,但凡论英雄,无一人不是渴望得此良才,只求不败之地。
孟获就曾有意夸大以表示欣赏,若有裴度,三军可散。哪怕军队是一盘散沙,也不怕汇聚不起来。
而今裴度就在她身边,却甘愿收敛锋芒,只为如她所愿。
晞婵恍然惊醒,美眸再次看向云淡风轻的清冷公子,忽觉昔日的自己眼盲心塞,居然忘记裴度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在天下极有盛誉,而今不过低调陪她,没有用武之地罢了。
若是他出手相助,不怕豫州困境不解。
即便是前世,倘若父兄和徐昴他们采纳了裴度的献言,豫州最后倒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只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晞婵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样想来,说不准裴二哥就是唯一能牵制住李覃的人。
一旦明白了这点,她果断虚心求问:“两军交战在即,不知裴二哥有何明计?”
裴度道:“当今天下,李覃为大,西有徐昴,南有孟获,若想破局,除他二人外,余者皆如虾鱼,遇网则灭,要么兵散空有勇猛,要么兵强却无善谋。能兼此两者的,必然已成气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瓦解。”
他站起踱步,立于栏杆前,眸中深思道:“徐昴当比孟获强大,伯父选择他,想必一为顾念旧情,二为显而易见的胜算,倒也不差。只有一点,徐昴此人擅用阴计,摇摆不定,八方周旋,没有主见,帐下谋士虽名满天下,屡立奇功,但也臭名昭着,一时解了僵局好说,日后却没个定数,依我看,宁结孟获,也不当冒险与此人为伍。”
“孟获正是厚积薄发,默默壮大,他如何肯出头帮豫州?”晞婵喃喃自语,目光转了转,忽有一计涌上心头。
她并没急着开口,而是细细听裴度先道:“他有一外号,叫作黑铁牛,据说是儿时家乡遭遇天灾,母亲投河自尽,父亲为让他们兄弟姊妹活命,生生饿死在五丈原。孟获那时已经懂事,有一口吃的,先给爹娘姊妹,殊不知孟母死后,孟父悄悄将食物攒下,反过来为骨肉留得一线生机,自己却枯瘦如柴。”
听到“五丈原”三个字,还有饥饿,晞婵错愕不已,这些她并不陌生,也是孟获亲口提及过的字眼,只那会儿并非他亲身经历,而是“潇湘六霜将”的其中一人。
再一联想孟获彼时的言论,晞婵心口仿佛空了一块,神思怔怔。
初听其言可憎,然了解过后,才知他们二人,无一不是怀有缺憾而死。
裴度见她神色不对,忙问可是身体不适,毕竟早前突然昏迷,这才醒了不到两个时辰。
晞婵弯唇安慰,忽悠过裴度满口说她脸色苍白的疑虑,仍坚持听下去,也好安心。
一时没法儿,裴度只好叹了声,不动声色站去风口,为她挡住,这才继续道:“孟获卖身葬父,凭借自身力大无穷,在一户人家干事,养活弟弟妹妹,忽有一日,主人家的管事告发他与女主人通奸,自此便被赶了出去,但此人颇有头脑,很快在县里立住脚,有了名气积蓄,平日里最爱的,除了斗殴,便是好夺人妻。”
“黑铁牛的称号正是因此而来。”
晞婵顿了顿,道:“略有耳闻。”
裴度忽转过身,直接说了出来:“去年他夺了闻丛妻,两人势不两立,若是从闻丛入手,挑拨他与李覃的关系,再加以好处,还有什么是不成的?”
“原来如此,”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闻丛,孟获他们二人敌对的态势犹如水火,只没经过一方消灭的大战罢了,“我只知道孟获与闻丛不和,没想到还有这层纠葛。”
至于如何入手,裴度却就此打住,坐下后淡淡一笑:“伯父他们应是还在与徐昴合计,暂不会贸然来攻,大战筹备少说也有数月,而今头等重要的,是你如何才能全身而退,离开李家。”
晞婵一怔。
“这种时候,李覃断然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不知是临时想就,还是早有准备,裴度已为她想好出路:“按照以往的惯例,立冬那日李覃等人会去城外焦林狩猎,到时只需想法儿随他同去,有我与伯父他们暗中接应,你们的夫妻缘分,也就由此尽了。”
“岂不皆大欢喜?”他微微一笑。
然而,晞婵垂下眼睫,眸光流转,抿唇长久没有出声。
见此,裴度略一沉思,嗓音温润:“惊惊果然聪明,既然知道是要与他再无交际,早日给二哥一个答复吧,也好提前着手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他不想把话说的太过赤裸,直言在李覃心中,她并不比打天下重要,这又何尝不是对晞婵的一种伤害?他很清楚,即便不想承认。
——她对李覃有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