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踏进殿中,便听到了韩少陵坚定的声音:“帝君不必再劝,此事已无转圜余地。桑氏王女既安然无恙,那还请帝君速召她前来了断前缘,再拖,我亦不会改变心意。”
桑世子一马当先踏入殿中,行过王礼,便冷笑道:“韩州王这话,说得好似我桑氏要赖着你一般,今日在帝君面前,我桑不近就把话撂下了——谁要反悔,猪狗不如!”
桑远远:“……”直到今日,她才知道这个哥哥的大名居然叫桑不近。
桑家老两口这个取
名水准,实在是不敢恭维。
韩少陵被他一激,便也笑了起来:“桑世子也不必拿畜生来说事。此事本就是你桑州的意思,不管你们是欲擒故纵也好,以退为进也罢,总之,和离书我已签下了,断无反悔的道理。无论是我,还是你们。”
他轻笑着,语气疏离客套地继续说道:“桑氏王女容颜绝世,哪怕二婚,想必也有大把王孙贵子上门求娶,无需担心下半生无有着落。”
这话说出来,便已是自动把桑远远降了一个档次。本是国君之妻,再嫁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桑世子微微眯起了漂亮的眼睛:“那还真不需要你来操心了。”
韩少陵微笑:“桑王女怎地迟迟不……”
眼风向后一掠,恰好看到白衣女子盈盈施礼。
“见过帝君。”
女帝君端坐在黑金大书桌之后,金红华服迤至左右两侧,眼尾纹着赤色飞凤,朱红的唇,艳色迫人。
至美至艳,却不带半丝媚气,只见庄肃。
女帝君红唇微启,缓声道:“这么一个绝世佳人,韩州王,你也舍得。”
桑远远不禁再度一怔。
她一定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韩少陵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了桑远远的身上。
那一瞬间,桑远远亲眼见证了何谓五雷轰顶。
只见青年王者的腮帮子上密密麻麻地浮满了鸡皮,鬓角毛发根根倒竖,眼眶生生撑大了一圈,嘴角颤抖,上上下下地扫视她。
魂牵梦萦的身影,与眼
前佳人,逐渐重叠。
桑远远很有礼貌地朝他笑了笑:“韩州王早已应了我,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好吧,”女帝君遗憾地说道,“既然双方意已决,那吾也不再多劝,便这般吧。”
她轻轻点了点头,只见侍者躬身上前,取了她点在金蔻长甲之下的婚契与同心契,奉到了韩少陵与桑远远的面前。
一把小小的火金剑放置在契书之间,只要用它割开两份文契,它们便会自动焚毁,了结一切。
“怎、怎会是你……”韩少陵摇摇欲坠。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不是幽无命的女人吗?怎么可能是桑远远?桑远远身上,可是有同心契啊!她怎么能是幽无命的女人?!幽无命没碰她?这怎么可能!
桑远远礼貌地微笑道:“韩州王是真英杰。哪怕已决意与我和离,在战场之上还是屡屡相护,这份友谊我心领了。桑州与韩州,结姻不成情义在,未来必守望相助,共护云境太平。”
韩少陵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桑远远微笑着走近,毫无芥蒂地牵起他的手,一起放在了那柄火金小剑上。
他在抗拒,满是厚茧的手不自觉地回缩。
但那只柔柔软软的小手,却坚定地覆住他半边手背,丝毫不容他后退。
他的心脏疯狂地抽搐,他瞪着她,根本不信。
在他的记忆中,桑远远和梦无忧一样,都是娇娇弱弱的女子,那种略带一些矫情的,时刻需要人好生呵护的
娇花。
她,怎会有那样柔韧端直的脊梁?
她是桑州王女啊!怎会在那战场上,拎着刀,便这么混在一群大兵中间,砍翻一头头冥魔?!
不是见了一点血都得受惊不浅么?!
他实在没有办法把记忆中端庄柔弱的桑氏王女和那道坚韧笔直的身影联想到一处。
方才他甚至以为她是帝君派去行刺幽无命的女将军。
“我……”
那只小手已牵引着他,将火金小剑的剑尖抵在了婚契上。
女帝君呵呵笑了起来,道:“韩州王,心软了么?莫说是你,便连吾,亦是觉得这柄小剑重逾万钧哪。此刻反悔倒也算是悬崖勒马。”
韩少陵死死抿住了唇。
“嗤——”
婚契被金火点燃。
韩少陵反客为主,反手握住了桑远远的小手,宽大的手背上青筋乍现,他带着她,极重、极重地划过婚契,将之一分为二。
她不禁偏头看他。
便见青年王者薄唇紧抿,满面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