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皇上来了。
手下的肌肤白皙细腻,杏眼含了春水一般莹润,嫣红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晕晕烛光下美得不像话。
似乎更甚从前许多。
手指轻而缓地摩挲指节下的白皙,带着些许暧昧的气息,胤禛一错不错与她对视,两人眼中似乎胶着着脉脉情意,周遭逐渐升起潮热闷湿的味道。
随着重重的一声闷哼,烛火被窗户泄进的夜风吹得摇摇晃晃,拧棉丝的烛芯也快燃了大半。
“莺儿,朕总觉得你比从前美了许多。”是一声叹息。
余莺儿依在他身旁,轻笑了一声:“皇上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胤禛也笑了起来,又有些一本正经道:“莺初解语,何止西施。”
“臣妾哪里敢说是……”
“解语非干舌,能言不在声。”胤禛不等她说完,便侧头去看她,莺儿脸上一如既往是未曾变过的温柔神色,似乎能稍缓他心中一直渴求又永远无法填满的空洞。
刹那间,他想起了貌美胜莺儿许多的嬛嬛。而未曾说出口的,是在心。
解语花,花解语,曾经是甄嬛,如今是我了。
“睡吧,皇上。”余莺儿朝他一笑,撑起身子仔细为他掖了掖被角,实则只是不想再同他说话了。
“嗯,明日朕来陪你用午膳。”胤禛闭上了眼,啧了下嘴,“也看看冀儿。”
星沉月落,天际露出鱼肚白。
朝阳升起,片片金光,再逐渐炽目,院间花草的晨露落下或蒸腾,化为虚无。
等饭食的香味开始浸透殿中,胤禛也如约而至。
他们并不贯彻食不言的规矩,而是慢慢说些平常话,再聊聊弘冀。
等午膳后,便一同去了敬胜斋。
这会子弘冀还没睡,余莺儿一直逗弄他玩,惹得他咯咯笑了起来。
有一换下的小褂惹了胤禛的注意。他拿起来,看了两下,绣工格外精巧,上面绣着的图样也十分别致有趣,并不像内务府一惯的物件。
是只小兔与小狗扑蝶的模样,童趣得紧。冀儿出生那年是癸卯,正是应景,不知是谁这么有心。
“这是你给弘冀做的?”
见他拿在手上端详许久,余莺儿先是问道:“是不是极有趣?”
“内务府的东西自然都是上好的,可看惯了那些吉祥绣样,远没有这个来得可爱,臣妾才没有这样好的手艺。”
胤禛下意识猜道:“可是莞贵人,你素日里同她交好。”
余莺儿好似瞪了他一眼。
胤禛顿时有些莫名,就见莺儿颇为不忿道:“皇上怕是要将淑和给忘了吧。”
淑和?胤禛一愣,才想通了那图样的含义,淑和早弘冀几年,是还在王府时欣常在为她诞下的第一位公主。倒许久未见过淑和了,一时心里生出点愧疚来。
他道:“欣常在有心了。”
“淑和很是可爱,见我便昭娘娘的叫,声音脆生生的,性子很像欣姐姐。”余莺儿眼含笑意,“她上次与欣姐姐来,她还同我说等弟弟会走路了,要带着弟弟去御花园里玩耍呢。”
淑和自小就是爱笑的模样,一点也不怕人,便是想叫她文静端和些才想了这个封号,他想起那丫头第一次叫他阿玛的时候来,他当时不知有多欢喜。到底是有了温宜和弘冀后他疏忽了,竟冷待了许久她们母女二人。
“淑和很想皇阿玛呢。”余莺儿道,也有几分心疼,“她说他还记着皇阿玛叫她要多读书,女子要识礼才好,只是不见皇阿玛来教她。”
“是啊,朕也许久没好好与淑和说会话了。”胤禛说,又想起向来直白爽利的欣常在来,实在也是个懂事的人,即便他逐渐冷落了她,也不见她想过借孩子邀宠,侍奉他多年又为他诞下公主,确实有些委屈她了。
“那皇上今晚可要好好陪一会欣姐姐和淑和。”
余莺儿这话,听来倒像是带了两分恃宠而骄的指使味道。
胤禛并没恼她,只是故作严肃,“你竟敢命令起朕来了,当真是顽劣……”
余莺儿才不理他,不听他说完便看向抓着小布偶玩耍的弘冀,低声告状一般,“弘冀啊,你皇阿玛在凶额娘。”
“你竟在孩子面前说朕不好。”胤禛说着,伸手拿了个小兔模样的小物件,在弘冀眼前晃悠逗他开心,自个面上也有了两分笑意,“也不怕教坏六阿哥。”
“冀儿,玩耍这么久该要睡觉了,额娘给你唱曲好不好啊?”余莺儿温柔道,面对孩子时,总是会忍不住放轻声音。
她转头看向胤禛,问他:“皇上想听什么?”
胤禛神色平静,“朕还听哄孩子的歌,叫人笑话。”
“您爱听,冀儿也会喜欢的。”余莺儿却似乎执拗起来,偏要他说,眼神一直看着他。
胤禛静默了会才道:“朕不知道名字,只记得从前听人唱过,那样的律甚好听。”
他神色似乎有一瞬的低落,“应是有一句,快睡吧,好长大……”
余莺儿眼睛倏亮了起来,她笑道:“可不是父子连心,这是乳母哄冀儿睡时常唱的曲,臣妾也会呢。”
那只哄弘冀的手透白干净,未着任何东西,在被子上轻轻慢慢地拍着,独属于母亲慈爱的眼神温柔注视着他,柔柔的音溢出,殿中一时只有这样的低低唱声。
弘冀在熟悉的声音里渐渐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再颤动,安静下来。
胤禛看着眼前这个场景,很久没有移开眼。他看着弘冀那张像极了他的脸,再看着莺儿在春光里被爱镀得有些神圣的脸,心里如有一股暖流拂过,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