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找別的理由,他找不到,何況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他瞄了一眼時間,馬上就要上班了,坐診期間不能看手機,他總得回復甦風眠。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他右手無名指不斷地敲著手機殼,在「有」和「沒有」之間做著選擇,莫名地有種做判斷題的感覺,並且還是自己不知道正確答案的判斷題——也許根本就沒有正確答案。
今日有空:沒有機會就算了,我也就問問,你別緊張,無所謂的。
季知非倒是被這句話給激到了,怎麼可以無所謂呢,畢竟聊了這麼久,季知非仔細想了想,也有幾個月了,從冬天聊到春天。
於是最後還是把「沒機會」刪了,改成了:有,前提是,見到我你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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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這腐朽的肉體想給的答案
一直在雨里
我一直無法壓抑
以腐朽親吻你肉體的衝動
——余秀華《在我們腐朽的肉體上》
第38章
雖然說是說可以見,蘇風眠也知道這段時見他不會去見面——太多工作要做。
他笑了笑,放下手機,望著眼前堆滿了汽車的高架橋,往前往後都看不盡,不知道得堵多久。
推開車門,車外頭還是有些冷,風颳起來聲音甚至有些駭人。
蘇風眠把衣領拉高一些,向停在自己車前的計程車走去,敲敲車窗,車窗被徐徐地搖下來:「咋啦,哥們兒?」
「借個煙成嗎,師傅。」蘇風眠問。
「得。」司機很慷慨地遞上去,順帶也把打火機一併給了蘇風眠,「你是趕飛機的嗎?這路堵得啊……」
「哦我不是,我是去送機的。」蘇風眠接過煙,嘴唇抿著,說話也不太清楚,「但是估計趕不上了。」
「啥?趕不上嗎,那你還挺淡定的哈哈哈哈!我是去接乘客的,估計到不了咯,剛取消單子,今天堵著堵一天我就沒飯錢了!」司機放聲大笑起來,讓蘇風眠也忍不住笑了,只不過他笑得很牽強,把煙點燃後說了一句「謝了」,打火機還給司機,便又回到自己的車。
抽了半支煙,發了半天呆,看眼前的煙霧從車內飄出去最後無影無蹤,心想著自己大概又給這個本就空氣品質不太好的城市帶去了一點污染。
他沉思片刻,打開手機地圖,在目的地輸入機場的名字,路線選擇了步行,地圖顯示從自己的位置出發要一小時四十分鐘的步程,不算遠,七八公里,但足以累壞他。
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可能是受那個司機的話影響,蘇風眠叫了一個滴滴代駕,約莫等了小半個鐘,代駕師傅騎著摺疊單車風塵僕僕地過來了。
一下單車,師傅就對蘇風眠說:「堵車堵成這樣,叫代駕你得虧死啊。」
「沒辦法的,」蘇風眠下車把鑰匙丟給他,「你就坐車裡打打遊戲吧,如果不賭了就開到機場的R1區停車場,到了給我電話。」
「得嘞,夠爽快!」代駕又指了指自己的單車,「話說你要不要?我可以借你騎騎,你記得給它鎖好就行了。」
「……」蘇風眠瞧一眼摺疊單車,輪胎非常小,車也很矮,總之雖然自己一米七幾不算高,但是騎上去大抵會非常滑稽,他抬頭又看了一眼前方漫漫公路,最終應下了,「好吧,謝謝,給我吧。」
「好嘞!」代駕爽快地把單車給他,「沿著邊路騎就好了,目測幾小時都動不了,安全的!前面肯定是出大事故了。」
他說著就把自行車推到蘇風眠面前,蘇風眠猶疑幾秒,倒也不想再顧三七二十一,跨上車,蹬一腳便往前騎過去,心裡莫名地充滿著壯士赴死之感。
臨近中午,季知非才歇下來,給最後一個門診病人看完病,他習慣性地往開水間去。
開水間好像是他在醫院的第二個家,第一個家是值班室。
今天上午坐診,下午去住院部值班。
想到住院部,他就感到頭皮發麻,宋嬌眉前陣子病情惡化,可她並不配合治療,而是選擇了辦理出院,季知非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管這件事,但不論如何,她也算是自己熟悉的人,他不希望宋嬌眉放棄治療。
宋嬌眉回家之後,一直沒有來消息,直到昨天才給他來了一條簡訊,問他能不能今晚一起吃個晚飯。
更糟糕的是,簡訊里,宋嬌眉表露出來的情緒很低沉,季知非有一個不祥的預感,他擔心這是宋嬌眉和他吃的所謂的「最後的晚餐」。
季知非默默地裝了一壺子開水,掏一掏口袋,拎出一袋茶包,丟盡去,茶包便滲透了水,整個地沉下去,他心裡也沒那麼浮躁了。
茶總是能讓他平靜,他總覺著自己就好像茶本身,歷經打磨最終會沉澱下去,只是現在他還浮躁著,四十歲了,還浮躁著,這讓他不安——出國,蘇風眠,宋嬌眉,一些瑣碎的出現在四十歲的事情,讓他對中年危機有了的認識。
中年危機,其實沒那麼複雜,不過就是人在中年的時候遇到的以為自己這麼大年紀了,可以解決了,但依舊解決不了的問題,並因此開始懷疑自己活了這麼久到底有啥用。
季知非把水杯從飲水機拿開,蓋上蓋子,聽到門口進來幾個護士在聊天,剛準備走,又停了腳步。
「今天機場路堵得要死你聽說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