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乃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封白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的不是本地方言,而是长沙那边的老话,语快,口音怪,其中夹杂着骂人的话。
吴老狗也一脸惊奇,问:“老八,你这位高人什么意思,费这么大劲就为了骂你几句?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齐家祖宗的事,让他到死还记恨着你?”
“瞎扯。”齐铁嘴随意回应。他也纳闷,自家高人究竟有何意图。思考一会儿,还是摸不着头脑,于是让巴乃再重复一遍。
听着听着,他忽然明白了。这是一句风水学的古文。巴乃的长沙话说得一般,加上浓厚的苗疆口音,所以他一开始没听懂,还以为真的是在咒骂他。
“老八,听懂了没?”张起山一直看着齐铁嘴,见他脸色变化,立刻知道他已领悟了这句话的含义。
“大概懂了。”齐铁嘴点点头,然后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段青三十六年不入者退。”
这句话听起来很古怪,张起山咀嚼一番,还是不解其意。
“佛爷,这是风水行的术语,就像江湖上的行话。”齐铁嘴解释,“意思是说,学艺不满三十六年的人,别轻易进去。”
“你家高人真这么说?”张起山疑惑,三十六年是个什么概念,他虽略通风水,也知道这个行业深不可测,但学艺三十六年太过夸张。
齐铁嘴是此道高手,从小跟着父辈学齐家风水术,至今也不过二十余年。即便如此,他在长沙一带已是声名鹊起,不少权贵都想请他看宅算命。
“是的,我猜这里面肯定有重大玄机,非精通风水者不能理解,所以他才会留这句话。”听罢,众人全都沉默下来,脑中浮现出那位高人的惨状,他拼了命才做到这一步。
吴老狗急切地问:“还有呢,后面那段话什么意思?”
齐铁嘴摇头,在地上划了几条线:“齐家高人应该下去过,他说下面的风水是‘龙穴沙水似乱不乱’。”
“这是山西栾头派的说法,意思是风水格局看似混乱,实则有序。”
“有人破坏了原本的风水格局?”封白适时提问,之前看无极塔时他就有这种感觉。
这里的风水错综复杂,前面有水,后面有山,本是藏风聚水的好地方,但“九鬼踩莲花”的格局却又打乱了一切。
“小哥说得对,这话不难理解,有高人出手,把这里的风水藏起来了。”齐铁嘴赞赏地看了封白一眼,接着说,“不对吧,八爷,风水这东西虚无缥缈,还能藏得住?”
吴老狗皱紧了眉头,倒斗一行大多懂些风水,毕竟寻龙点穴是吃饭的本事,只是精通程度不同罢了。吴老狗在这方面显然造诣不深,闻言一脸惊讶。
“五爷,风水并非虚无缥缈,是有规律可循的。山川河流皆有定数,但藏比改难上百倍,所以我才说底下有高人动过手脚。”
风水之术,古称堪舆。历代研究者无数,但能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几千年不过寥寥几人。齐铁嘴虽然多年浸淫风水,但在真正的风水面前,他也只是初窥门径。
“地下有天,天上有火,这话不好理解,可能是这个地方天地颠倒,地在上,天在下,又被大火包围。”说到这里,齐铁嘴有些懊恼,那位高人真是吊人胃口,不如直接说清楚。
张起山又问:“穴不必泥两水合襟,又作何解?”
“这有点难解释……大概是指埋葬在这里的不是一般人,邪气太重,需要封闭原本的风水气脉。”
自身邪气重到要隐藏风水,听到这话,众人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惊叹。普通人下葬多为庇荫后代,所以通常会选择藏风聚水的地方。这位……却打破了原有的风水格局,还要封住气脉,实在诡异。
“那老八,你推测一下,长沙城一带历史上可能有哪些人?”
吴老狗沉吟片刻,皱眉问道。
“这话我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吴老狗一脸奇怪,都已经死了几百年的人都有忌讳吗?张副官也催促道:“八爷,别卖关子了。”
“那我说了。”齐铁嘴瞥了张起山一眼,“依我看,这样的人,只能是你,佛爷。”
“啥?”正竖着耳朵听的张副官愣住了,心里暗自嘀咕,开这种玩笑,齐铁嘴胆子不小。
其他人面面相觑。
“少废话,老八,你不愿下去,我就让老倌陪你。遇到危险,记得回长沙城搬救兵。”张起山冷冷扫了他一眼,看不出喜怒。
“佛爷,这话可看不起我齐铁嘴了。能让那位高人留下这样的话,下面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风水大局。你佛爷能看三百年,但在风水之道上,还得看我齐家人。没有我帮你断风水脉络,恐怕会重蹈那帮人的覆辙。”齐铁嘴出人意料地爽快。
对他来说,老九门第九家的地位远不及这次风水大局重要,反正盯着他位置的人不在少数。
“老八,你想好了,这一去生死未卜。”
“怕什么,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