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走丟的玉獅子。
玉獅子是郡主沒了孩子之後養的,後宮裡嘴碎的宮人都說那是貓殿下。
楚明玥早在重華宮時就做好打算,一定要帶玉獅子一起走,無人料到臨行前一刻,貓卻不見了。
眼下,丹秋跟著緊張,怕信上帶來的是不好的消息。那隻貓錦衣玉食,若真跑出侯府,真沒信心它能靠自己活下去。
她一直注視著楚明玥的神情變化,不敢胡亂猜測。
楚明玥展開信紙,乾淨整齊的行楷躍然紙上。她先是緊張到蹙眉,接著面露喜色舒展眉目,繼而又浮出愁容。
這些變化被丹秋盡數捕捉,她小心詢問,「郡主,玉獅子可是不好?」
楚明玥突然笑得無奈,鳳目一撇,「小崔大人說玉獅子自個兒跑回了大明河宮,眼下住在宮裡,被養的胖了不少。他尋思幫本宮把貓偷出來,玉獅子不領情,把他手背撓花了。」
「他這些時日計劃常往大明河宮跑幾趟,先和玉獅子混個臉熟,再幫本宮偷貓。」
丹秋聽完,一雙杏眼睜得圓圓的,亦是哭笑不得,「奴婢現在覺得,這崔大人,倒也沒那麼差了。」
楚明玥從紫檀燈掛椅上起身,踱步到牆角那盞琺瑯彩瓷燭台前,手上信函觸上燭火,迅燃成灰燼。
她用帕子擦掉指尖一抹灰,才幽幽開口,「他才沒那麼好心,他是怕本宮為了玉獅子,冷不防出現在宮裡。」
丹秋聽得直咂舌。
楚明玥往窗外看一眼,細雨幾乎停了,「來江左也有兩個月了,走吧,是時候去拜會故人。」
丹秋吩咐下去,出行用的馬車很快就備好,從行宮到銅元郡,要走半日車程,待她們趕過去,正好錯過午食。
銅元郡是安王封地。
安王宣珩謙,是先帝爺寵妃德貴妃獨子,曾深受先帝喜愛,在皇家子嗣里排行七,是七皇子。
馬車如預期一般,耗了大半時日才到銅元郡。銅元郡天氣正好,空氣濕潤、雲海層疊,風中裹挾著百花香。
商道上往來行人臉上含笑,多數著錦衣綾羅,只需看一眼,便知這是富庶漁鄉。先帝還是疼這個兒子的。
也是因此,無緣紫薇殿上那把騰龍金椅,才會更難釋懷。
馬車在安王府門前停下,楚明玥從馬車裡下來,臨行前,她換了身雲煙粉纏枝紋暗花曳地長裙,雙翻雲髻上八支嵌紅寶石的珠釵在春光里燦燦生輝。
一早得了消息,安王府府門大開,安王攜家丁等在門前。
「七爺別來無恙。」楚明玥眸中帶笑,打量眼前身著青灰色道袍的男人,「七爺莫非是看破紅塵、隨了道門?」
安王一頭長髮束著道髻,身前垂下兩根青灰色髮帶,他不動聲色一笑,「昭陽貫會打本王。本王就是一俗人,不敢辱沒道門清修,就只好命人做了身衣裳穿著,體會一下所謂的閒雲野鶴是何滋味。」
「閒情逸緻在心。」楚明玥注視著那張劍眉星目的臉,心嘆皇七子也曾是朝中風光無限的人物,那時是何等朝氣。
當年的乞巧節,七皇子策馬長街,上京未出閣的姑娘們夾道拋花,何等盛況,如今再看,雖也才二十五歲,竟有些形容枯槁的滄桑。
「昭陽提點的是。」安王苦笑一聲,展臂邀人入府。
王府里布置清雅,四下寂靜無聲,只有春日的鳥兒聽到來人的腳步聲,撲扇著翅膀從翹起的房檐上掠過。
楚明玥跟著安王一路行至正廳,在太師椅里坐下。
「昭陽趕這時候過來,是怕安王府管不了你們主僕一口飯?」
有婢女進來上茶,又安靜退下。
宣珩謙在主位上坐著,手指攤平做出請的手勢,然後自己低頭飲茶。他從始至終未問楚明玥京中病逝一事。
月前,自楚明玥的車隊一入江左境,安王府便收到了消息,於此同時,皇貴妃薨逝、朝中罷朝百日的消息也一併傳來。
那人終歸不是她的良配。
那夜,他把指間密函丟進炭火里,說了這句話。
「七爺說哪裡話。」楚明玥輟一口茶,示意半夏、丹秋到外邊等著,「從蒼鹿山到這裡,緊趕慢趕也要不少時辰。」
「七爺不問我?」
「昭陽想說嗎?」
目光在空氣中撞上,楚明玥唇角梨渦淺淺,二人不約而同笑出聲。雖然掩不住頹廢之氣,卻也遮不去眼前人亦是玉樹臨風的潘安貌。
他們二人同歲,宣珩謙的母妃又是先帝寵妃,七皇子本人更是恭謙君子相,有很長一段時間,無論朝中還是坊間,都壓皇七子最終會成為昭陽郡主佳婿。
就連宣珩謙本人也曾深信。
世事難料。
茶由濃轉淡,也再找不出能聊的閒話。
楚明玥贊完七爺府上桃花開得旺,轉而斂盡笑意,話鋒一轉,「去年,七爺去信到綏遠軍營,可是要借兵?」
宣珩謙手腕一抖,灑出半盞茶水。
「阿爹並未與我說此事,阿爹守信,他未向任何人提起,七爺請放心。」楚明玥淡淡笑著,「但阿爹派親信副將親自來了一趟江左,昭陽斗膽一猜,是為勸七爺放下執念。」
宣珩謙抬眼直直望著楚明玥,他的手指緊緊捏著一個茶杯蓋,忽然笑了一聲,自嘲道:「本王縱使放不下,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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