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珩允斂眸,沉思不語,仿佛陳夢茹說了讓人難以理解的話。
往來路人紛紛繞行,上京權貴如雲,他們深知如何不給自己的小日子找麻煩。
「方才我就說,繡活兒這事得交給尚寢局。」站在一尺開外瞧熱鬧的柳舒宜不咸不淡說了聲。
陳夢茹頷恨恨飛去一眼,又很快做回低眉順目的乖巧狀,「回稟陛下,臣女的繡工得太妃偏愛。」
「陳氏女,朕那日在重華宮所說,你和太妃都不當事?」宣珩允終於說話,說的卻和眼下之事毫無關係,陳夢茹一番哭泣,他像沒聽到般。
陳夢茹仰面,困惑不已,突然她臉色一白,記起那日陛下要她不必再入宮,此事往大了說,是抗旨。
「求陛下恕罪,太妃年邁,時常掛念親人,這京中唯有臣女一人喚她一聲姑母,故才偶去宮中陪伴。」
楚明玥瞧著,忍不住笑一聲,宣珩允這是被小鬼附體了?他何時在這等小事上較過真。
「陳氏女妄議皇家,廣散流言,構陷朕與貴妃早生嫌隙之妄語,責令即日出京,此生不得入京。」
宣珩允眉眼生得好,下頜線條削薄鋒利,一貫溫潤的聲色削弱了這種銳利感。
但剛剛,明明如往常儒雅的聲音,卻似這夜裡的素雪,輕柔無害,觸上皮膚方知是寒徹骨髓的。
構陷?楚明玥輕聲低笑,何來的構陷,不過事實而已。
陳夢茹始料未及,直接癱軟在地,怔愣一刻,才記起要求情,本是欲哭訴,但一觸上宣珩允冷漠的臉,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
「太妃身子不好,求陛下開恩,准臣女入宮辭行,臣女不辭而別,太妃恐怕……」
宣珩允語氣不耐,「太妃既掛念親人,就和你一起回申州陳家安享晚年吧。」
陳夢茹張大一雙眼,傻愣當場。
戲已收場,楚明玥捏了捏柳舒宜手指,示意可以回了。
陳夢茹當真是不了解宣珩允,他最不能忍便是皇權受到挑釁,搬出太妃妄圖給宣珩允施壓,呵,這世上,沒有誰能讓宣珩允忌憚。
楚明玥朝前走著,自顧感嘆陳夢茹太傻,傾心錯了人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突然她步子一頓,停了下來。
想她奸妃惡名聲名遠揚,她作甚的聖母心泛濫,就該把這壞人做到底。
楚明玥鬆開柳舒宜往回走,快步停在陳夢茹跟前,她俯身附耳,淺笑低語,「縱使本宮不要的,於你亦是望塵莫及。」
陳夢茹徹底癱倒,她緊咬下唇死死瞪著那襲紅影漸漸遠離,又氣又惱,卻無可奈何。
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如棉似絮,擾了視線。
宣珩允遠遠跟著,眺望前方那抹紅色背影,纖拔窈姿,她疾步行走在錯落的人群里,離他越來越遠。
他的心尖上忽然被大力揪了一下,他恍惚生出一種錯覺,她要永遠離開了,這種感覺逐漸強烈。
宣珩允突然拼命朝前跑去,撞飛迎面行來路人無數。
有一個精緻木盒被撞掉,裡邊的夜明珠滾落到一灘泥水裡,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