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敲頭案上,奏摺堆疊如山高。
太極殿內,更是不分晝夜,燈火長明,忙於政務的宣珩允已經數夜宿在太極殿的小房裡。
崔旺靜悄悄候在角落裡,眼睜睜看著沉沉天幕徹底暗下,夜幕上無星無月。
他有些著急,陛下下朝至今,尚未進食。可眼見宣珩允沉於朝政,他更不敢開口提醒。
往常這種時候,他總是派個人到重華宮一趟,榮嘉貴妃娘娘很快就帶著食盒來了,娘娘一勸,陛下縱使不情願,也會吃上兩口。
可是近日,三次派去重華宮的人都被擋在門外,只有娘娘身邊的丹秋把著宮門口,道一聲「主子正在禁足」。
崔旺踟躕半晌,咬了咬牙豁出去挪到宣珩允身旁,緩聲道:「陛下,該用晚膳了。」
宣珩允本就清瘦,冷白的手指握著狼毫筆,指節修長似竹節,骨節勻稱,和手上那支青竹筆桿相形益彰。
筆尖蘸了硃砂,在奏摺上圈點批覆未停。他未抬頭,只道:「退下。」
「貴妃娘娘想著您呢。」崔旺垂著眼,他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他心一橫,繼續道:「娘娘特意讓身邊的半夏跑一趟,就為提醒奴才,記得提醒陛下及時用膳。」
這話說完,崔旺的眼皮幾乎要闔上,半分不敢抬起。
宣珩允未說話,手中筆亦未停,那本奏摺上紅色小楷寫得密密麻麻。
許是殿內地龍燒的太熱,崔旺覺得後背開始出汗了。
「啪」!,哪支紅燭中間的蠟芯炸開一聲響,嚇得崔旺雙腿打了個顫。
「她這回倒是懂規矩。」宣珩允驟然開口,崔旺又是一顫,「沒再鬧著闖進來。」
「貴妃娘娘這回,可是聽陛下的話。」崔旺趕緊接話,「陛下讓娘娘禁足,娘娘半步未出重華宮。」
「嗯。」宣珩允低低應一聲,心底滋生師出無名的慍意,沉默幾息,他突然冷聲道:「那就多罰些日子,重華宮的宮人過來,一應攔下。」
「她一貫主意多。」
這最後一句,崔旺疑心是聽岔了,怎得陛下的語氣像是在置氣,這個想法一出,他立時就否定了,陛下隱忍持重,幼年早成,從不耍性子的。
他更不敢說,重華宮本也未派人過來。
「晚膳送到大明河宮。」
崔旺一怔,趕緊就答「是」,接著穩步退出,直到退至門外,才引著兩個值守的小太監匆匆趕往大明河宮重布膳。
宣珩允又坐了會兒,奏摺上的字卻是再看不進去,只覺心煩意亂,卻又尋不到根由,懸空許久未落於紙上的狼毫筆被丟入水蠱里。
寒夜清寂。
當值侍衛百無聊賴,仰頭數瓦當垂下的冰凌錐哪個長。
緊閉得木雕格扇門上,塗金的朱雀折射出鋒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