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肩膀放松地垮下,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又赶紧给人盖被子,塞汤婆子,添炭盆,灌姜汤,直忙到窗外鱼肚泛白,才歇口气,走到梢间小憩。
主仆俩关上门睡得昏天黑地,伴随着旭日东升,掩盖在黑夜与风雪下的一切也都逐渐显露出来。
先是尚食汤,有个小太监说闹鬼了,清晨打扫汤池时,在池边现了半截灯烛
然后是丹阳公主那里,等到公主醒来,亲信宫女才敢告知抬轿太监被割耳割喉的事,丹阳公主怒不可遏,然而心里有鬼,也不敢大肆声张,打人将那太监尸体处理掉。
处理往后,她心头依旧惴惴,又问宫女广兰殿那边的动静。
宫女如实道,“广兰殿并未听到动静。许是那谢世子知道孝义乡君被掳走了,觉得赶过去也于事无补,就作罢了。亦或是他赶过去后,见殿下成事了,也不好再声张,便吃下这暗亏了。”
“倒是有可能。”丹阳点头,可静坐片刻,眼皮却连跳了好几下,始终放不下心。
若换做旁人遇到这事,大多会息事宁人。可是谢伯缙
眼前闪过那男人淡漠平静的黑眸,丹阳不由打了个颤。
谢伯缙他并非常人,他既然能连夜杀了她的太监,怎会就此罢休呢
“不对,这不对。”丹阳倏地从美人榻上起身,险些打翻案几上的杯盏,她急切吩咐着宫女,“你快安排轿子,我要去广兰殿。”
宫女叠声称是,连忙下去安排。
下过一夜大雪,外头积了厚厚一层雪,琉璃瓦被皑皑白雪覆盖,光秃秃的枝桠挂着琼枝冰条,天色寡淡清灰,地上灰白茫茫,萧瑟寒风夹杂着细细的雪花,宫人们冻着鼻尖在宫巷扫雪。
丹阳前脚赶到广兰殿,后脚御医就从里间出来,脸色凝重地交代着医佐抓药。
果然出事了。
丹阳的步子僵住,心口狂跳,瞪着眼睛看向慌忙朝自己行礼的御医,“我皇兄怎么了”
御医面露难色,斟酌片刻,才道,“公主莫担心,五殿下他他只是昏厥过去,方才服过药已经苏醒了”
昏厥丹阳美眸一眯,难道是谢伯缙昨夜赶来,把自家皇兄打晕了,然后把沈云黛给带走了
反正这会儿皇兄是醒着的。丹阳也不再看御医,抬步就往屋里去,打算问问五皇子昨夜到底生何事。
才抬步走进垂花门,一阵浓郁苦涩的药味传来,旋即是杯盏落地破碎,及男人的怒骂声,“你们这群废物废物人都跑了一个晚上,你们竟然浑然不觉”
丹阳心下一沉,快步走进去,只见猛虎下山锦屏后,五皇子脸色青紫的斜靠在床边,地上整整齐齐跪着四个太监。
“殿下息怒啊,昨儿个奴才们真没听到动静,还以为殿下已经歇下了”
太监们磕头都嗑得红肿流血,心头叫苦不迭,谁知道那小娘们使了什么手段,竟不声不响地打晕了殿下,也不知道那样大的风雪她是如何跑了
一开始他们还能听到殿下的笑声说话声,后来风雪大作,他们听里头的声音也听不太清,只当殿下已然拥着美人入帐颠鸾倒凤了,哪曾想到今早敲门问安,里头迟迟没有声音,壮着胆子推门一看,只见殿下光着上身倒在床边,面色惨白地冻了一夜。
“都是群废物,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拖下去”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
屋内哀叫声一片,一大早这么聒噪,丹阳心烦地皱起眉,快步走了进去,“皇兄。”
那群太监见着公主来了,齐齐看向丹阳,求着她说情。
丹阳挥挥手,叫人堵了他们的嘴拖了下去,待殿内安静下来,她施施然坐在月牙凳上,担忧地望着床上的五皇子方才离远了没仔细看,如今仔细一瞧,只见他脸色灰青,一双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窝凹陷,浑身散着阴恻恻的戾气,很是骇人。
丹阳屏退旁人,捏紧帕子,觑着他的神色,忐忑问道,“昨夜到底生了什么是谢伯缙打晕了你”
五皇子幽幽抬起眼,“谢伯缙”
“怎么,不是他”丹阳眼中闪过迷茫,“昨夜他闯入值房,杀了我一个抬轿太监,问出那沈云黛在你这,我还以为他来寻你了”
“原来如此。”五皇子磨着后槽牙,看来昨夜那小贱人是被谢伯缙带走了,前院有人把守,她又喝了那助兴的合欢酒,根本就走不远
他先前考虑到她会宁死不从,所以往酒中加了双倍的药,再三贞九烈的女子只要喝下这酒都会软成香泥,意乱情迷由着人为所欲为。
可谁曾想到,那小贱人竟然装模作样,还暗里对他下死手
他方才问过御医关于胁下之事,御医直说那两处是致命死穴,力道控制不好,可致残或致命。也是那沈云黛中了迷药,手劲不足,才让他陷入短暂麻痹状态。若是她力道再重些,没准他这会儿就废了
若是被谢伯缙坏了好事,五皇子倒还没这么气愤,一想到自己堂堂皇子竟被个女子磋磨至此,那份屈辱,真是叫他怄得吐血。
丹阳见五皇子粗喘如牛,怒不可遏的模样,也有些害怕,“皇兄,到底是怎么了吗”
五皇子怎会将那丢人之事说出,只握拳锤着床沿,喉间血气弥漫,冷声道,“那个贱人被谢伯缙救走了。”
丹阳掩唇,“果真是他,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五皇子静坐着,沉默半晌,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贱人喝了合欢酒,又被谢伯缙救走了”
孤男寡女,又喝了那样的酒。
“丹阳,你派个人去打听,看看昨夜那对狗男女去了哪没准嘿嘿,没准还有一出好戏看。”
丹阳却是瞪大了眼,错愕道,“怎么会不行,不行皇兄,一开始我们说好了的,我帮你搞来那个沈云黛,你再想办法撮合我和谢伯缙的,他们俩怎么能在一块儿”
“有几个男人能抵得住送上门的美人。”五皇子嗤笑一声,巴不得那俩人做出苟且事,好消他心头恨意。
丹阳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这事情的展全然出她的预想她还想要谢伯缙做她的驸马,怎能允许他和那个沈云黛有所牵连。
她再也坐不住,跌跌撞撞起身,吩咐人前去打听。
待吩咐过后,她扭身看向床上的五皇子,忧心道,“皇兄,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你叫御医的事,万一母妃问起来。”
“此事不许与母妃透漏。”五皇子斩钉截铁,“量那谢伯缙也不敢如何,除非他完全不要那沈云黛的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