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出去往双河州,热海和安西城,牛羊送到两河口,带兵的千夫长倒是挺实诚,他说叶户不许擅自动手,期限定在三月十五,若是可汗不动身便开打。
周末微微一笑,果然如此,“五天可得快点走,谋落不想打,就是想逼咱们屈服”。
生日是三月二十,最后期限定在十五,在此之前不许骑兵动手,传递的讯息很明确:我不想跟你们闹翻。
有头人道:“这么说……不用开战了?”。
周末道:“咱们虽然虚弱,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只要有安西的威慑在,他自然就不想开战。
可他别无选择,若放任咱们休养生息,葛罗禄要三面受敌,他对下边也没法交代,只能开战……”。
迫于安西的压力,谋落将夷播海让给回鹘,想借此拉回鹘入伙,按理来说回鹘是被逼迫迁移,双方有共同的敌人,确实有结盟的基础。
可他低估了烦了与阿依的感情,他以为这个层次的人不会在乎男女私情,偏偏阿依却在乎,她对与烦了为敌很抵触。
他还低估了大唐和安西兵的威慑力,回鹘人确实有怨气,可回鹘这几年被打击的有些狠,上下难免底气不足,而且他们也知道大唐和安西兵的强大,实在是不太敢叫板。
此次虽是被迫迁移,安西却也提供了不小的帮助,还答应帮忙安家,种种因素叠加,使得回鹘上下对安西的仇恨并不强烈,导致他们对结盟并不紧迫也不积极。
在这个冬天,双河州对回鹘不遗余力的支持,周末使团不懈努力,更大大缓解了回鹘人对安西的抵触心理,再比较一下葛罗禄那臭大街的名声,他们最终还是倾向于安西。
去年没能成功结盟,谋落已经察觉到了骑虎难下的味道,若是结盟不成,葛罗禄不但没添盟友还会多出一个劲敌,而且他还要成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丑角,威望大跌,屁股下的位子都要不稳。
所以他不会给回鹘缓过这口气的机会,也不能让下边的人借此搞事,只要结盟的希望彻底断绝就一定会出兵。
好消息是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他肯定不会冒然动手,也就是说,回鹘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我让黑眼部出些兵马自南威胁碎叶城,让双河州自东路响应,疏勒那边要看鲁将军的布置,还有王爷,我猜他也会向谋落施压。
至于咱们自己,不能干等着别人帮忙,得积极备战,咱们做的准备越充足,谋落就越不敢开战。“。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应对也十分合理,众人纷纷附和,“周兄弟说的在理!”,
思结达干抚掌赞道:“果然是大唐的豪杰,智慧如海,非我等能比……”。
众人心服口服,确实心眼儿多,咱们是真比不了。
心眼儿多是草原人对中原人的第一评价,特别是读书人,各种计策层出不穷,都能玩出花来,嘴上说着鄙视玩心眼子的,心里也确实没脾气。
(所有游牧政权都在极力招揽中原人,在中原混不下去的到了草原都是香饽饽,这种现象非常普遍,史书也因此留下许多大汉奸的名字)
这确实没法比,中原人在这方面的先天优势太大了,光春秋战国和汉末三国这两段就已经把战略权谋玩到了极致,偏偏中原人还喜欢写书记录,结果随便一个半吊子读书人都能慷慨激昂的指点江山出馊主意,这已经足够碾压不识字的草原勇士了。
消息传回尚需时日,回鹘上下在积极做着准备,都有些惴惴不安的惶恐,不过还算基本稳定。
周末被回鹘上下所认可,在高层已经有了不小的话语权。
与此同时,阿娜尔的待遇提升不少。这位女英雄当初拿下安先生,为回鹘招揽一位大才,没想到徐娘半老还能再次力……
回鹘上下对周末的表现非常满意,左丘却不太高兴,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你真要做回鹘人的上门女婿?”。
“闭上你的臭嘴!”,周末懒得跟他解释。
左丘拽住他,低声道:“你真打算替她去碎叶?”。
周末没好气道:“回鹘若投了葛罗禄,咱们怎么有脸回去?就凭她跟大帅的关系,你敢让她去?”。
阿依去见谋落,意味着回鹘彻底屈服于葛罗禄,安西经略碎叶要多费许多手脚,也就意味着使团任务彻底失败。
而且,她不止是回鹘可汗,更是大帅的女人,还给大帅生了儿子,只要大帅没有明确表示跟她翻脸……就算大帅跟她已经闹翻,也不可能任由谋落欺负,否则大帅的脸面何在?安西都护府的威严何在?
左丘明白了其中关节,点点头道:“倒也是,确实不能让她去……可你出头替她,别再……”。
得知周末去碎叶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安卓,那家伙为回鹘奔走被哆斯啰所害,如今周末别再被谋落搞死……
周末挣开他手,解释道:“去不去还不一定呢,就算去谋落也不敢动我,哆斯啰本来就蠢,闯下大祸又被逼急了才杀安卓,跟谋落不一样”。
这一点他还是有把握的,两方交战不斩来使,葛罗禄跟安西也没有正式撕破脸,谋落若是犯蠢动自己,等于跟安西结下死仇,他没那么蠢。
左丘挠挠头,说道:“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那你估计能不能打起来?”。
周末思索片刻,低声道:“不好说,双河州刚经迁移人少力弱,黑眼部路途遥远也未必真出力,至于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能不能打起来的关键不在山北,在大帅怎么布置,也在葛罗禄狠下心,咱们只管做咱们的事,最多到时去碎叶城走一趟”。
左丘眨眨眼,“我还是不明白,你干嘛这么为回鹘出力?再说如果谋落非要打,你去他也不会听你的”。
周末轻笑道:“我不为回鹘着想,人家凭什么听我的?至于去碎叶城,管不管用是一回事,去不去可是另一回事……”。
左丘推他一把道:“不问了,神叨叨的,到时候咱再商量,不行就想个辙,把谋落弄死算了”。
周末摇着头离开,穿过一大片破烂营帐来到阿娜尔的家,她正坐在阳光下摘洗野菜,神情专注。
“水凉,淘洗两遍就行”。
阿娜尔仰头笑了笑,“你总是吃的急,硌牙”。
周末干咳一声避开她的目光,“安靖又跟去打猎了?”。
“嗯,还说让你别走,等他拿肉回来”。
周末走开两步蹲下,说道:“过两天有信使去双河州,让他跟着去吧,从那再去安西城”。
阿娜尔一愣,手上依旧未停,“嗯”。
本打算过几个月天暖和了再走,可眼下不太平,早些去也好。
周末犹豫一下,低声道:“阿娜尔,要不你也一起去吧”。
阿娜尔摇摇头道,“还是不去了,都不认识,给人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