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覺和門口的內侍一起進去,之間蕭玄與周琰同坐在床上,睡眼惺忪,顯然是剛醒來。
蕭玄說道:「去備兩身粗布衣服,再備一輛小車,朕要與國師去婺州城裡。」
裴覺問道:「要何人跟隨?」
蕭玄想了想,說道:「就你一人。」
裴覺吃了一驚,看看周琰。
周琰對裴覺微微一笑。
裴覺意識到,他二人這是要出去城中閒逛一陣。他在心裡替周琰算了算,上一回周琰有自己的時間就去走一走,已經數不清是何時了。
到底還是陛下,才能說得動他出去散散心。
裴覺感動得熱淚盈眶,連忙去準備車馬衣服。他安排好一輛普通馬車,幾身平民衣物,安排了趕車的隨從,回來向蕭玄稟告,問道:「陛下,還是多帶一些人,保證安全要緊?」
「有什麼要緊?朕的劍怕過誰?」蕭玄換了一身粗布長衫,想要拔腰間的劍,拔了個空。
周琰笑笑,將劍遞給他。
蕭玄這才意識到,之前將佩劍交給了周琰,讓他號令三軍。他將劍推回給周琰,對裴覺說道:「行了,走罷。」
裴覺無奈,只能依從。
周琰雖然每日裡忙於公務,其實最愛一件事,就是聽曲。
到了婺州城裡,蕭玄帶著他徑直進了一處勾欄。
裴覺看看門頭上的「宜春樓」三字,被詩書禮易荼毒至深的他腳步還是遲疑了一下,在心中向古聖先賢告罪了半天,方才抬足踏進去,跟上蕭玄和周琰的腳步。
蕭玄年少時喜歡在勾欄中看美人,也是多年不曾看過,帶周琰尋了一個看戲聽曲的好位置。裴覺便坐到了二人身後。
勾欄里人聲嘈雜,蕭玄湊到周琰耳畔,說道:「今日是你最喜愛的角,最喜愛的曲。」
周琰轉頭望著蕭玄,說道:「多謝如此費心。」
蕭玄說道:「讓他們去達官顯貴家中唱戲,到底不如在勾欄里逍遙自在,聽得有。我恍惚覺得回到了二十年前,抱著我的劍,騎在牆頭上,遙遙給洛京城裡的花魁擲我的玉佩。」
周琰沒忍住被逗笑了。
蕭玄身上保留著一些純粹與天真,是那些出身高門貴胄的權貴所不能比擬的。這是蕭玄與平民百姓之間的紐帶,也正是周琰覺得他值得自己追隨得原因——他比江衡元,比其他任何一位君主都少一分高高在上的傲慢俯視,多一分理解普通人的快樂與悲哀。
台上,妙齡少女們已粉墨登場,唱的是一支《秋夜月》:
「深畫眉,不把閉。長板橋頭,垂楊細~~絲絲牽惹遊人騎,將箏弦緊系~~把笙囊巧制~~」
歌喉婉轉,惹得台下一片叫好,紛紛向台上擲花果飾,各色彩頭。
周琰喜歡聽戲,還是有時去貴族府中赴宴時聽一曲。高堂雅座之上,賓客喜怒不形於色,確實不曾見過這般熱烈的樂。
他興到濃時,也想隨眾人隨點彩頭。可摸了摸身上,什麼也沒帶。
蕭玄悄悄給裴覺遞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