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膳,林母便催促贾宝玉去前头念书,贾宝玉有些不乐意,又腻歪了几句,跟林黛玉探春说了几句俏皮话,这才怏怏不乐地走了。
再过一会儿,三春她们便要去上课了,贾家请来的女先生,也不过是给三春教导一些女四书还有琴棋书画之类的课程,其他的却是没什么好教的,因此,三春各自回去收拾书本文具,准备过一会儿一块去上课,黛玉初来乍到,虽说从小读了不少书,但是却是被林如海当做男孩一般教养,跟着贾雨村这个两榜进士念书,念的也是四书五经,却是没念过什么女四书之类,文房四宝什么的也有,昨儿个自然也是搬到了新院子那边去了。贾母听说之后,便道:“没事,玉儿你先在这儿跟外祖母说话,外祖母叫人给你去准备!”
林黛玉答应了下来,便坐在林母身边陪林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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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虽说年幼,但是却颇为聪慧,而且心智也早熟,林母琢磨了一番,便叫人退下,鸳鸯也被叫道外头去守门,林母拉着黛玉的手,轻声道:“你二舅舅家的那位二表哥一向是个混世魔王,毫无顾忌的人物!这里头也有一桩缘由,玉儿你是个聪慧的,今儿个外祖母便跟你说了!”
林黛玉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听林母叹道:“宝玉是你二舅母中年所生,说是生下来口中就衔了一块玉,便是稳婆也是这般信誓旦旦,说是从宝玉口中取出来的,只是,这玉是何等物事,衔玉而诞,又是何等祥瑞,那会儿,你外祖父已经过世,咱们家却是早就不比从前,这般祥瑞便是皇家也不曾见到,偏生落到咱们这样的人家!你二舅母看着精明,实际上也是个蠢的,竟是嚷嚷得到处都是,这事自然是遮掩不住了!”
林母才不管原本史氏什么想头,她早就看贾宝玉那块破玉不满了,何况,她原本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衔玉而诞,那玉还特别不寻常,若是女子也就罢了,顶天了,有个什么凤凰命格什么的,回头若是没有早夭,干脆就嫁到皇家去,由得她自个去挣前程了!
问题是,贾宝玉是男子,哪怕史氏当年再如何自傲,在外人面前也得说自家不过是个二等的人家,何况贾代善过世之后,除了个尸位素餐的贾政,一家子就没一个有个实职的,空有个爵位,又有多大用处。结果,这等祥瑞不投生在其他地方,偏偏投到了贾家,若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只怕都有人说一句贾家图谋不轨,直接就找个理由抄家灭族了!
好在贾宝玉一直就是个不成器的,很多时候显得非常荒诞,贾家一家子也没个有能耐的,如此,贾家才算是安稳了下来。林母也明白,自个渐渐不偏着二房,总得有个合适的由头,这事却是最好的理由,因此,也不管林黛玉如何惊骇,却是继续道:“外祖母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叫人将宝玉的名字张贴出去,命那些贩夫走卒也跟着念,后来宝玉抓周,他又是抓了一盒胭脂,这事总算暂时糊弄过去了!”
林母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宝玉生有异象,若真是什么出息的,只怕上头第一个容不下,因此,这么多年来,我也只能纵着宝玉胡闹玩乐,由着他说那些稀奇古怪的话,他越发不成器,咱们家也只有越安全的!只是,你二舅母却将宝玉看得如同命根子一般,她当年没了珠儿,如今宝玉便是她最大的指望,因此,跟你二舅舅一样,一心想着儿子出息,有什么造化!”说着,林母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林黛玉听得目瞪口呆,就听林母继续说道:“宝玉嘴上向来没个把门的,一贯又是在脂粉堆里头长大的,最是喜欢亲近家中的姐妹,你那几个表姐妹也就罢了,毕竟都是一家子血脉,就算亲近一些也是无妨,玉儿你却是林家人,外祖母接你过来教养,是为了你的将来,却不能叫宝玉害了你,你日后跟宝玉疏远一些便是,若是宝玉缠着你,你尽管跟他说什么仕途经济的话,他一向烦这个,以后就不会烦你了!”
给林黛玉扔下这么一个大雷之后,林母轻声道:“这些你心里知道便是,在外头就不要跟别人说了,好了,他们应该将你的书本文具都准备好了,你这就跟着你那几个姐妹一块儿去念书吧!”
林黛玉有些心神不属地走了,不过,她终究不是什么脸上藏不住事情的人,外祖母深信她,将事情悄悄告诉她,也是为了她好,她也不能辜负了外祖母这番好心,因此,很快收拾了一下心情,将之前那些事情压在心底,见外头雪雁跟昨儿个林母给她的玻璃已经带着书本文具在外头等着了,玻璃照旧被她改了名,依旧是叫做紫鹃,她连忙走了过去:“雪雁,紫鹃,咱们一块儿去找二姐姐,三妹妹,死妹妹她们,一会儿一块去念书!”
那边,一直守在门外,却听到了这般秘密的鸳鸯这会儿脸色发白,手脚冰冷,看着林母,有些期期艾艾道:“老太太,这……”
林母温和地看着她,说道:“鸳鸯你一向是个妥当的,今儿个这事,你就好好藏在心里头,以后照旧在我这边伺候,明白了吗?”
鸳鸯心思微定,她父母便是老太太的心腹,在金陵老宅那边当差,临走的时候便将鸳鸯送到了府中,一直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老太太对鸳鸯那是没得说,鸳鸯除了要伺候老太太之外,便是家里的大小主子,也得对她客客气气的,吃穿用度,甚至比得上三春一流。鸳鸯一向对老太太也是忠心耿耿,心中除了老太太,其他人对她来说,几乎就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这会儿听林母这般说,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赌咒发誓道:“老太太放心,鸳鸯要是漏了半点口风,叫我天打雷劈,不得超生!”
林母摇头道:“说这些作甚,还有,以后对上宝玉他们,该如何还是如何?宝玉这辈子前程无望,就叫他日子过得舒服一些吧!”
鸳鸯用力点了点头,心中呼出一口气来,对贾宝玉心中也是生出一些怜悯来,不过很快又觉着,贾宝玉是家里的主子,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她一个做奴婢的,能怎么怜悯。虽说贾宝玉是被老太太往养废的方向养了,但是从小在家就是小霸王,除了贾政还会对他严厉一点之外,其他人对他都颇为纵容,他自个也是乐在其中。何况,大户人家里头纨绔子弟多了去了,他们日子还没宝玉好过呢,这么一来,贾宝玉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这么一想,鸳鸯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只是心中对老太太却是更加敬重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太太居然这么多年都瞒着,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思,要不是老太太看重林姑娘,不想叫宝玉损了林姑娘的闺誉,只怕一直都不会说出口,鸳鸯这般忖度一番之后,差不多就拿捏住了对贾宝玉还有对林黛玉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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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出于种种考量,跟林黛玉与鸳鸯将事情点破之后,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林黛玉也就不用说了,她当年跟贾宝玉关系最好的时候,只要她不乐意,贾宝玉也别想猜出她的心思,何况是如今,她初来乍到,即便有什么不对劲,人家也只当她是不习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