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这所谓的拉沃太太的底细,那么事情就好办的多,但有简小姐的舅舅在一旁,乔治先生便总想办的再漂亮一些。
他吩咐仆人去下等妓。女出没的街巷打听有没有谁听说过拉沃太太,又亲自带着礼物去拜访负责管辖这一区的治安官先生。
加德纳舅舅完全任他施展才干,不过他抢下了为拜访治安官先生的准备礼物的差事:“负责本区的治安官先生曾在塞维利亚住过几年,喜欢昂贵的古巴雪茄,我那里正好有这东西。”
精明能干的乔治先生沉默了一下,他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看起来加德纳先生似乎早就对这件事有了准备——现在英格兰流行鼻烟,鼻烟壶刚刚取代了烟斗成为一种新时尚,这种雪茄的抽烟方式乔治先生只在比利牛斯见过。德国和法国也才刚刚有小烟厂出现,而英格兰根本连烟厂都还没有,在很多英格兰绅士都没注意过这种抽烟方式的时候,加德纳先生却早已准备下了正宗的古巴雪茄?(注①)
‘或许加德纳先生有其他的事情要寻求治安官先生的帮助。’
乔治先生刚这么想,就听到加德纳先生说:“我的小莉齐三个星期前发现有人盯着她们的房子,她拜托我查清楚。我查到了维洛妮卡·拉沃,这个人狡猾奸诈、诡计多端,但幸运的是她没什么倚仗,凭她做的那些违背法律和
上帝旨意的事情很容易对付。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处理,梅里顿的工厂就出了些事情,我不得不离开几天——安排保护她们的两个女仆做的还不错,况且拉沃不知为什么会误会简是被人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鸟,她的目的是想要简被抛弃……可我没想到她能打听出简什么时候有客人拜访。”
“幸好只是个胭脂盒。”好一会,乔治先生说。
做舅舅的点点头:“幸好是个胭脂盒。我失职了!”
加德纳先生现在还在后怕,他把事情全交给年轻人处理,一方面当然是想考验他,另一方面则是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会设想如果拉沃用的方法再狠毒一些,比如在教堂那里让胭脂盒掉出来……伦敦很大也很小,尤其简的外貌出众,她还在城里有朋友,这样的坏事一旦被传扬出去,就算把拉沃送上绞架,也没办法完全洗清泼到小姐身上的脏水。
想到简的那几位朋友,加德纳先生的眼睛眯了眯,神色沉下来。
收到合心意的礼物,治安官先生喜悦极了:他的珍藏即将耗尽,但因为法国那位第一执政官在6月刚刚战胜了奥地利帝国,反法同盟失利,英格兰本土与欧洲的贸易艰难,治安官先生根本找不到贩卖雪茄的商人,就连托朋友代买也成了奢望。
处置一个非法私来妓。院的老鸨,对高兴的想要报答的治安官先生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而已。
流莺街的事情也很顺利,这个恶毒的女人骗过很多姑娘。不止一次的诱拐过刚走下公共马车的乡下女孩,还迫使过无依靠的寡妇出卖皮肉给她赚钱——可怜的年轻寡妇不幸租了拉沃的房子,完全不知道正是因为看上了她的美貌,这个老女人才愿意低价出租房子。
在榨干姑娘们的身体和价值之后,拉沃就会把得病的姑娘撵到东城区,有时她还会最后再赚一笔,把还有点姿色的女人卖给下城区的老鸨。维洛妮卡·拉沃做过所有她能办得到坏事,比如拉皮条、典当、偷窃,她还伙同她的那位熟客抢劫过一位北部商人的货物。
——这全是一位曾被她哄骗,以至于沦落到得了“法国佬病”还要接客的娼妓所说的证词。(注②)
乔治先生本打算如果找不到曾在她那里做过的‘侄女’,就花钱雇佣一个。伦敦有太多下等妓。女都有相似的经历,可没想到“拉沃太太”的名头在下城区可比在恩典堂街要响亮的多,仆人只带回了一个能把话说清楚的妓。女。
治安官和律师先生敲响“拉沃公寓”的门时,维洛妮卡·拉沃刚刚喝下半品脱的葡萄酒,庆祝一只长着金色羽毛的小鸟很快就要飞进她的手掌心。老妇人愉快的想,楼上的房间空出了大半,她实在应该努力填满这些英镑装饰的房间。
加德纳先生和乔治先生都没有靠近,他们坐在马车里
静静的等待。
“治、治安官先生!”拉沃太太态度卑微极了,她慌忙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注③)
被乔治先生雇佣的律师先生轻易看出了老妇人欺软怕硬的本质——对着温顺软弱的姑娘是豺狼,对着地位高的上等人是绵羊。
可惜她的讨好注定没什么用。
很快,维洛妮卡·拉沃就因私开妓。院、拐骗年轻姑娘、盗窃、抢劫,或许还有杀人的罪名被治安官抓捕。等待她的将是起诉书、枷锁、中央法庭、新门监狱、以及绞刑。
拉沃太太被抓走时看到了马车里的加德纳先生,她瞪大了松弛的眼皮,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落到这下场。
拉沃太太懊恼极了,她没想到这位先生竟然这么宠爱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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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伊丽莎白沉默了一会,才说:“简这么倒霉?”
加德纳舅舅看了这个最得他器重欣赏的外甥女,没有说话。
反倒是乔治先生回答说:“一栋房子里只长住着两位年轻的小姐,的确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恶念。但凡坏人作恶,就总想给自己找个借口,还非得给受害的人扣一顶不道德的帽子才行。”比如拉沃太太,她垂涎简小姐的美貌和这幢房子,便要误会小姐是被别人豢养的情。人,是一个不道德的女人。
好似这样就给了她一个陷害人的理由似的。乔治先生无法理解拉沃太太这种人
的思维——这个恶毒的刽子手居然是个虔诚的教徒,她有一万种狡辩的理由,把她的罪行说成是受害的姑娘们的错误,她自己反倒是只纯洁的羔羊。比如那个被她逼迫的年轻寡妇,她的理由是那个寡妇是个引诱男人私奔的下贱人,还害的丈夫早逝,寡妇得付出肉。体被人践踏才能赎罪。而盗窃、抢劫的理由是‘侄女’的客人弄坏了她的羊肠衣(注④),必须得补偿,并且得被惩罚……
当然,这些污浊的事情不能详细说给小姐们听,乔治先生只略微提了提。
居然有这样的人,无缘无故的就会害人,还伪装成一幅善良慈爱的好人形象。
简受的震动不小,但还有更残酷的事情在等着她。
乔治先生很快提出了告辞,这次美丽的见面完全被意外搅没了。小姐们毕竟受了惊吓,乔治先生很体贴的率先离开,并且约定过几日到加德纳先生的府邸拜访。
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乔治先生的精神明亮的眼睛刻意的看向他倾慕的小姐。
加德纳舅舅对乔治先生满意极了,在年轻的先生依依不舍的辞别以后,他对外甥女说:“如果他向你求婚,简,我可以替他向你爸爸美言几句。我了解班纳特先生,他喜欢有担当又聪明的年轻人做他的女婿。”
简红了脸。
她紧绷了半天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脸颊红扑扑的。
可不只是伊丽莎白,就连莉迪亚都有些疑
问要请教加德纳舅舅:“为什么那个拉沃这么肯定简是个品性不堪的情。人?简的气质、仪态、和她的打扮交际,哪儿会得到这样的误解?她没有跟人打听过吗?”
加德纳舅舅有些不愿意说出来,他不觉得温柔善良的简能受得住这个打击。在外甥女即将获得爱情和幸福的时候,做舅舅的很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加德纳舅舅,我也不认为这完全是个意外。”伊丽莎白说:“简长得美丽,这不是别人陷害她的理由。简才搬来不久,那位远在恩典堂街的拉沃太太是怎么发现她的,又这么的肯定简没有依靠而且脾气软弱——以至于她认为只要叫先生误会‘情。人’是个妓。女,简就会被‘抛弃’,她就能掌握住简。”
简身上的淑女气质是假的吗,那个老妇人观察了这么久,难道没有怀疑过?就算邻居们不知道简的来历,凭什么就认定简是别人的情。妇呢?而且这么一个欺软怕硬又很谨慎的坏人,她从没接触过简,就肯定简不是那种刚烈泼辣的女人,肯定她能控制的住简?
简表现出来的见识,可不是那些才踏入伦敦的乡下姑娘们能具有的。就比如简经常去甜点店,这种消费高昂的地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情。妇有底气迈进去的吗?
越思考,伊丽莎白就越疑惑。她觉得一定有地方漏掉了,这根本不合逻辑。在加德纳舅舅和乔治先生回
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可能,就连“拉沃太太与加德纳舅舅有仇”“拉沃太太的女儿爱慕乔治先生”这样足够荒谬的假设都做过,唯独没想过“拉沃想威逼诱使简成为手底下的妓。女”。并非是小姐的思想太纯洁,而是简本身并没有被诱骗沦落成妓。女的先行条件——她一不困顿,二不单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