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里德先生会在朗博恩再停留几天,等待他的一个种子商朋友汇合之后,然后一同去汉斯福德去忙碌开办缝纫机厂的事情。贾里德先生的另一位大贵族投资人,就是他这个朋友给他引荐的,那位大贵族有广袤的土地,种子商从祖辈一直为他服务,很受信任。
“我的朋友会带来许多作物种子,如果有需要,他还可以弄来珍稀的树苗花苗。”贾里德先生说她的朋友时常到各地去,为他的恩主搜寻良种和稀罕的植物。
“他还曾经去过印度和美洲,险些病死在船上,但他成功带回来一些好种子,获得了伯爵先生的欢心。伯爵先生热爱植物,也喜欢一切新鲜的东西,他是位大度德高的贵人。”他说。
伊丽莎白感激的向他道谢,一位种子商的友谊对班纳特家的农场太重要了。
“这没什么,伊丽莎白小姐,你帮我更多。”
班纳特先生和贾里德先生相谈甚欢,做父亲的也承认这是位很好的代理人。班纳特先生还少有的起了管闲事的心,他虽然无意嫁女儿给贾里德先生,却愿意给他引见一个家有教养良好女儿的绅士先生。“贾里德先生需要个妻子操持照顾,你看他才在朗博恩两天,就变得精神多了。他刚来拜访的时候我简直以为这是个流落荒岛的人才换上人类社会的衣服,比镇上的酒鬼还瘦。”
班纳
特先生有一位钓友,技术高超,人也幽默风趣。他家里正有一位已经二十七八的女儿还未出嫁,班纳特先生认为跟贾里德先生很般配。
这天上午,伊丽莎白收到了一份贵重的礼物,是肯辛顿中药店的药童亲自送来的。
“这是信吗?信纸好漂亮,连包信的纸都跟我们的不同。”
“这是信封,还有锦笺。”伊丽莎白匆匆解释一句,就展开信细读。
信是那位薛大夫写的,他在信里感谢了伊丽莎白默下的良方,说自己在给班纳特太太复诊之后就要回国去了,但整个明臻堂都会记她的情,她有需要尽管提出,他们很愿意帮她。并且明国使官也听说了她的事情,很感念欢喜,使官夫人希望能邀请她上门做客。信中还委婉的请求她,希望她能再回想一下从哪儿看到的那几个方子,是不是还能写出别的来,这两者任何一样他们都愿意用最大的诚意感谢她。
伊丽莎白根本不打算再写了,再写就明摆着故意惹人怀疑。尤其在明臻堂竟然找到了朗博恩,更叫伊丽莎白警觉后怕,这世上从来不少怀璧其罪的事情。
薛大夫送来的是一摞明国的书和文房四宝,不说精贵的笔墨纸砚,只说这些印刷清晰、还配有图画的书本就远不是商店里的能比。另外还个楠木匣子,药童介绍说是明国仕女的妆匣,最上一层是一色的青花瓷瓶罐,下头两层放着整
套的簪、钗、坠、环的明国首饰。这是明朝使官府的礼。伊丽莎白打开看了一眼,珠光宝气只来得及晃了她和管家太太的眼,伊丽莎白就赶忙扣上了妆匣。
“伊丽莎白小姐,我忽然想起来在哪儿听过亚特伍德这个人了。”贾里德先生早早的来拜会班纳特先生,和他谈论了些本地新鲜事,班纳特先生提起尼尔森·亚特伍德惹得麻烦,贾里德先生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的一桩旧事来。
“伊丽莎白小姐,您这……”贾里德先生的眼睛闪了闪,他必须要更重视这位小姐了,谁能想到一个乡绅家的小姐竟然有明国朋友,看上去还很亲近。
伊丽莎白把信收起来,命莉亚请药童到客厅旁的小休息室歇息,她一会儿写了回信还得托他带回去。
希尔太太亲自把那个沉甸甸的楠木匣子捧上二楼伊丽莎白小姐的卧室,她战战兢兢地,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生怕走的不稳定摔了匣子。玛丽看看两位大姐,自觉地把还要问东问西的小妹妹们一同带到楼去。
“贾里德先生,您的意思是亚特伍德家的大儿子曾经做过拦路抢劫的强盗?可他怎么脱罪的?”
贾里德先生很不好意思,他说:“他装的太可怜啦!而我接到斯特林子爵夫人的信,就是萝拉小姐和您商量的那件事,我急着赶路,便替他求了情,同行的朋友们便同意放了他。小亚特伍德看起来感恩极了,他
不仅告诉我们他的名字,还说要去投奔亲戚,再也不干坏事了。他的那个亲戚在我原来住的郡有点名望,所以班纳特先生提起小亚特伍德夫人时我才想起来。”
伊丽莎白拍拍额头:“所以你是因为我和萝拉的委托才急着赶去伦敦,因此没把小亚特伍德扭送给治安官,反而放了他?”
这真是怪诞荒谬又哭笑不得的事。
伊丽莎白觉得这似乎连成了一个圆,叫她也无话可说:若不是她在班纳特家醒来,真正的伊丽莎白不会想去陶丽丝学院,就不会遇到志同道合的萝拉·克里夫;没有她们两人互相助益一拍即合,也不必请贾里德先生当代理人;而贾里德先生自然无需像抓住一根翻身机遇那样,着急赶路,那么不管是他们还是别的人,小亚特伍德被抓住,无人求情的下场自然是问罪入狱;罪犯自然不可能诱。惑亲戚的孙女,以获得那笔财产;没有继承财产的亚特伍德根本不会回来梅里顿……朗博恩的生活会依旧风平浪静。
“所以,这是我招来的?”伊丽莎白小声自言自语。
身旁简惊呼道:“这可没多长时间!小亚特伍德娶了亲戚家的孙女、继承财产后——马上就回到梅里顿?”
伊丽莎白和简的脊背上都惊起来一层鸡皮疙瘩,姐妹俩同时想到一件事:亚特伍德一家得多记仇?正是因为记恨镇上的人齐心合力赶走他们一家,才会迫不及
待地回来炫耀财富,迫害买了他家店铺的布朗太太。
亚特伍德一家在镇上丝毫不顾体面,梅里顿因为他家引来的那些恶棍无赖的朋友,治安都差了很多。老亚特伍德的次子根本不顾金先生断了与他家的来往,总是纠缠金小姐。而最小的儿子尼尔森·亚特伍德在向邻镇的有钱寡妇求婚不成之后,据说已经要移情别恋,要不是布拉德利太太给他找了很多麻烦,班纳特一家都要送简去加德纳舅舅家去了,唯恐他来纠缠。
伊丽莎白眉头紧锁,原来不急着‘回报’这一家,是想等他再猖狂一段时间,居民们群情激愤下,这一家总不至于嚣张太久。
可现在看是高估了亚特伍德家的品德和下限,这就是一颗时时都可能爆炸的毒瘤——短短时间内小亚特伍德就能俘获亲戚家姑娘的心?这不合理,更可能的是他们算计了那个可怜的姑娘,败坏了她的名声,使亲戚一家不得不屈服,就像达西夫人记忆里威克汉姆对莉迪亚做的那样。
那么他们会怎么对待乡邻家的姑娘?比如金小姐,比如简。两个未出嫁的年轻姑娘跟泼辣的寡妇根本比不了。
现在有教养的小姐都读莎士比亚,那句名言流传了两百年:“贞操是处。女唯一的光荣,名节是妇人最大的遗产。”足以看出保守的英格兰,对于小姐们的道德要求。
简强作镇定,她本来还想跟莉齐说说她们之
前散步时遇到的那些客人。
伊丽莎白脑子转的飞快,贾里德先生一行人可以作为小亚特伍德曾经犯罪的证人,将他们一家打回原形,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得有足够的权势,不然不过虚耗时间而已。朗博恩本身不具备条件,那么到哪里能获得帮助呢?
她的脑海迅速闪过萝拉、女爵、斯特林子爵夫人……达西先生的脸庞一闪就被抛到脑后去了,而宾利先生,更是连闪过的机会都没有。
最终……伊丽莎白的眼睛暗了暗,低声吩咐莉亚去请药童过来。
那个小药童机灵极了,他是薛大夫的学徒,伊丽莎白说:“请你转告薛先生,我十分抱歉,可确实不记得还有其他的了。你知道你们许多的名词我根本不明白是什么,上一次先生提起几味药名,我才想起来的。总不能把记住的那些杂文都写下来。”
伊丽莎白告诉他最近有很多事情缠身,但她在闲暇时会细读薛大夫送的书,若是再想起来一定立刻送信给他们。并提起来她们最近得少出门,下次班纳特太太会自己去药铺,要药童将她的谢意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