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堪称宅院里头的百晓通,荣惠说的萧家那一位,她自然晓得,点头称是,
忙就去了。
荣惠便随手捧了一本《山川游志》打发时间,书上所言的那些山脉高川峰峦叠起,景色秀丽,各地风情更是怡人,实在引人入胜。
只可惜,她是难以体会这其中乐趣了,怪她进了后宫这单位,虽然待遇好,但却全年无休。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升职到太后,说不得能有个终生成就奖,如乾隆皇帝带母出游江南一般……倒也不无可能。
荣惠刚生了点遐想,书才读了小半,芝兰便把人给请来了。
来人二十出头,穿着御医正八品鸦青色官袍,生得英眉俊目,气度萧萧疏朗。
“小主金安。”萧弘文上前一拜,荣惠忙起身扶了他,笑道:“萧太医不必多礼。”她抬眸看了看八仙桌,玉树便看了座。
“萧太医,请坐。”
“谢小主。”萧弘文并不推辞,落座便使随身的司药内监布置好脉枕。
荣惠淡淡一笑,并不抬手诊脉,只是轻轻摆手,马富安和喜善便领着屋子里的小内监和小宫女出了去。然后,荣惠看了芝兰和玉树一眼,道:“这两个是我从府里带进来的陪嫁丫鬟。”
萧弘文见状,面色不改,只对那内监轻声道:“想来我是漏了那湖笔,你去为我寻寻,没它使起来总有些不惯。”
内监哪有不懂的,十分伶俐的告了退。
如此,这内室里头就剩下荣惠,萧弘文,玉树和芝兰两个。
“有一阵子没见过陶宜妹妹了,她可还好,她那一手好绣活,可应承过要给我绣方双面帕子的。”荣惠温声打破沉默,似闲话家常。
陶宜在萧家行五,只十二三岁,是萧弘文嫡亲的妹妹。荣惠在薛府时,因薛萧是世交,她同陶宜处的不错,是个秀外慧中的丫头。
萧弘文听得荣惠提到自己妹妹,脸上的线条就柔和了一些,道:“陶宜绣活是不错,但却懒怠。使得小主这都入宫了,还收不到陶宜的帕子,还是让微臣这做哥哥的请罪吧。”
荣惠失笑,道:“哪的话,薛家和萧家不仅是世交还是姻亲,萧家哥哥实在见外。”薛家二爷的夫人萧氏,便是萧弘文的亲姑姑,论得近些,荣惠的有个庶弟和萧弘文某个庶出妹妹也有订着亲。
“小主客气。”萧弘文虽然如此说,却是没拒绝荣惠的称呼,本心里的确是没将薛家人当外人看。
荣惠自然体会得出,于是她也不矫情,直抒其意。她将自己的春咳原委,何美人突如其来
病症等如数说了。
萧弘文见荣惠如此不见外,颇有些吃惊,毕竟他为太医也有数年,诊治过的小主妃嫔也不在少数。他很知道其中的腌臜之处,也知道她们会把一件事掰开来细细碎碎的,躲躲藏藏的说,生怕露出了点什么。
荣惠一通话说的直白,毫不遮掩,萧弘文便对这份信任有些受宠若惊起来,甚至生了警惕。若非薛家和萧家实乃同气连枝,眼下他只怕要装傻告退了。
荣惠也是有意试探,毕竟以后只怕是要常用到的人,尽快熟悉对方脾性,就得早点拿下惺惺作态。但见萧弘文面无波澜,气派稳重,也是满意,接着道:“为免宫里的人对我这病有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想总得使些法子。”
若真被宫里的人疑心成是传染的病症,荣惠的处境就堪忧了。虽然她清者自清,却难免不被有心人做文章,眼下刚刚开局,她这个华良媛还没能退出一线呢。所以荣惠即使猜不透何美人用意,也只得打起精神应对,防患于未然。
萧弘文微微颔首,道:“小主但说无妨,微臣能做的尽量做。不能做的,小主勉强未必于己是福。”
见他一语挑明了底线,荣惠挑眉,面色无波,仍是带笑:“萧家三哥放心,我也是惜福之人。宫中尔虞我诈,只要旁人不毁我福分,我就阿弥陀佛了。”
语气打趣,萧弘文也翘起了唇角。荣惠这才轻声说了正文:“我只是想着,不管何美人患的是什么病,只别是春咳。”她顿了一顿,目光投向雕花窗外,一只含着花苞的粉桃枝节伸了出来,犹如调皮的姑娘,格外绚烂抢眼。
荣惠慢慢转过头,唇含浅笑的道:“这时节,若是对桃花花粉不适,引发了咳嗽,也是有的。”似乎说到了咳嗽,她吼间也有了丝不适,清咳了数声。
萧弘文想起荣惠的确患有春咳,忙将手放到了脉枕边,道:“小主,微臣为你看看脉象吧。”
荣惠应声放手在脉枕上,隔着丝帕,萧弘文两指轻按。他略沉吟了片刻,抬眸看向荣惠,目光微讶,道:“小主的身子真是……颇为康健呢。”
言下之意,春咳已愈。
见荣惠似笑非笑,萧弘文察觉出了些意思,忍不住问:“小主端的好手腕,竟然连张太医都能瞒过去。张太医在太医院资历颇深,有院判之职,医术可很是老练。”
荣惠不以为然的笑笑,芝兰却是与有荣焉,插口道:“有了咱们玉树,哪
有瞒不过去的。”
“休得乱说。”被点名的玉树,顿时露出羞赧的笑容,别过头去。
荣惠见萧弘文面有探究之色,也不欲瞒他,拉着玉树引荐道:“我这丫鬟在薛府时也读了些医理,有机缘时,也帮来薛府应诊的大夫、御医抓过药,讨过学问。如此,于这汤药上,还有些法子,颇用的上。”说时,她赞赏的看了玉树一眼,接着道:“喝了她调的汤药,这才瞒骗了张太医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