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晏蛾儿见桓公已死,大放悲声。
哭了一阵,复又想到,光哭不是办法,得叫人进来,为桓公殡殓才是。高声叫道:“来人啊,主公已薨!”连喊数遍,无人应腔。不是无人应腔,因墙太高,外边根本听不到。欲待逾墙而出,无奈墙内没有衬脚之物,左思右想,无有主意,遂长叹一声说道:“我曾有言,‘以死送君’。至于殡殓之事,非妇人之所知也!”乃解衣覆桓公之尸,又拆下窗槅二扇以盖之,权当掩覆之意。诸事毕,晏蛾儿跪于桓公榻前泣道:“君魂且勿远去,待妾相随!”说毕,以头触柱,脑裂而死。
是夜,小内侍钻墙而入,见寝室堂柱之下,血泊中挺着一个尸首,惊忙而出,报与易牙、竖貂、常之巫三人曰:“主公已触柱自尽矣!”
易牙、竖貂、常之巫不信,使内侍掘开墙垣,三人亲自来看,见是晏蛾儿尸首,唯独不见桓公,心中甚为惊讶。
三人举目四瞧,牙床之上置了两扇窗槅。莫非桓公为窗槅所覆?遂上前移动窗槅,那下边果真压了一个不言不动、无知无觉的齐桓公,顿时大喜:“他到底死了!”
竖貂曰:“既然死了,就该为他发丧才是。”
易牙曰:“且慢,必须先定了长公子的君位,然后发丧。”
竖貂曰:“为甚?”
易牙对曰:“以免他子争位。”
竖貂轻轻颔首以示同意,当下三人同到长卫姬宫中,密奏曰:“主公已薨矣!”
长卫姬与桓公毕竟夫妻一场,灰不热是火,闻言,放声大哭。易牙忙道:“别哭,别哭,商议大事要紧。”
长卫姬含泪点头说道:“卿说吧,我听着。”
竖貂道:“主公既薨,以长幼之序,合当夫人之子为君。况且,主公在世之日,也已答应。麻烦的是,他在答应我等之前,已立公子昭为储,且将子昭嘱托宋襄公,群臣多有知者,倘闻主公之变,必然辅佐世子。依臣等之计,莫若乘今夜仓促之机,臣等率贵宫甲士,逐杀世子,而奉长公子即位,则大事定矣!”
长卫姬曰:“我妇人也,唯卿等为之。此恩,我不会忘也。”
易牙、竖貂、常之巫得了这句话,各率宫甲数百,杀入东宫。
也是公子昭命不该绝,几天来入宫问疾,皆为易牙三人所拦,闷闷不乐。是夕方挑灯独坐,恍惚之间,似梦非梦,从门外走进一麻脸妇人,径到案前,也不行礼,大声说道:“世子还不快走,祸立至矣!”
公子昭惊问道:“汝是何人?”
妇人回道:“妾乃晏蛾儿也,奉先公之命,特来相报。”
公子昭欲待再问,被来人猛推一把,如坠万丈深渊,惊醒,不见妇人。此兆甚奇,不可不信,忙呼侍卫取灯相随,开了便门,步至左卿高溪之家,急叩其门。高溪迎入,问其来意,公子昭如实而对。高溪曰:“主公抱病半月,被奸臣隔绝内外,声息不通。世子此梦,凶多吉少。梦中人口称先公,主公必已薨世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世子且宜暂出境外,以防不测。”
子昭曰:“何处可以安身?”
高溪曰:“主公曾将世子嘱托宋襄公,故宜去宋,宋公必能相助。溪乃守国之臣,不敢同世子出奔。溪有门下士崔夭,现掌管东门钥锁,溪使人吩咐开门,世子可乘夜出城也。”
言之未了,阍人传报:“宫甲围了东宫。”吓得公子昭面如土色。
高溪曰:“有老臣在,世子别怕,请世子换上从人之服。”
子昭易服已毕,随着高溪心腹仆从来到东门。仆从指着公子昭对崔夭说道:“此世子也。”
崔夭忙跪下叩头,被子昭双手搀起。崔夭曰:“世子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仆从代答道:“老爷有命,让汝打开东门,放世子奔宋。”
崔夭沉吟良久曰:“老爷有命,吾不敢不遵。但主公存亡未知,私放世子,罪亦不免,世子无人侍从,如不弃崔夭,愿一同奔宋。”
子昭正愁缺少侍者,闻言大喜,曰:“汝若同行,吾之愿也!”
崔夭谢过子昭,打开城门,让子昭登上己车,亲自执辔,往宋国急急而去。
易牙、竖貂、常之巫三人,率领宫甲,将东宫团团围住,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不见公子昭的踪影,忽听报更的鼓声响了起来,“咚、咚、咚、咚”,一连响了四声。
易牙曰:“我等擅围东宫,不过出其不意,若还迟至天明,被他公子知觉,先据朝堂,大事去矣。不如且归宫拥立长公子,看群情如何,再作计较。”
竖貂、常之巫曰:“此言正合吾意。”三人收甲未及还宫,但见朝门大开,百官纷纷而集。不过是国氏、管氏、鲍氏、宁氏、隰氏、东郭氏、王氏、宾须氏、陈氏、闾邱氏、晏氏这一些王孙大臣。这些官员闻听易牙、竖貂、常之巫三人,率领许多甲士出宫,料必宫中有变,都到朝房打听消息。得知桓公已薨,正不知如何是好,又闻东宫被围,不消说,是奸臣乘机作乱。
管平当先鼓动道:“诸位,世子乃先公所立,若世子有失,吾等有何面目为齐之臣?”
鲍叔牙之子鲍勇高声应道:“管大夫说得极是,我等莫若齐去东宫,救出世子。”
众人齐声附和道:“走,救世子去。”
话刚落音,恰好易牙、竖貂、常之巫带兵转来,众官员一拥而前,七嘴八舌地问道:“世子何在?”
易牙横手说道:“世子无诡,今在宫中。”
众人道:“无诡未曾策立,非吾主也,还我世子昭来。”
易牙道:“尔等知道个屁,主公在日,亲口对吾等三人言道,要改立无诡。且是,周礼有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公子无诡才是吾等之君。”
管平道:“别听他胡言乱语,主公若有意改立,必有遗诏,遗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