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寒好想停下步子,坐在夜摊上,叫一碗川上人现做的凉皮,边咀嚼边打量四周的精彩纷呈。可她心里挂念着柳姬。
“拓拨烈!”她停住脚,不解地看着去向。
“怎么了?”
“你不是带我去完颜将军家吗?将军府在北门,这条路好像是通往西单,方向不对。”
拓拨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安吉人吗?如何对京城的路段这般熟悉,而且知道将军府在哪个方位。”
傅轻寒在五台山的三年,道人似乎早就准备让她去唐家,教了她一口的安吉方言,故而她说官话时将原来的燕京正统口音藏起,带上安吉地方音,以不致招惹人怀疑。拓拨烈如此问,她笑着掩饰过,“听宫里人说过。”
“将军府搬迁到西单去了,别罗嗦,跟我走!”拓拨烈迈开大步。西单是燕京著名的烟花楼苍,傅轻寒想不通将军府怎么会搬到那里,只得跟上。
几个转弯,已到了一座雕花阁楼前,阁里烛火通通亮,外面吊起四个大红灯笼,照着一张复古的牌坊,上书“飞红楼”三字,招牌下,一个穿着天青锻子的半老徐娘斜斜倚着,见二人过来,连忙立直了腰杆招呼,“唉哟,两位爷楼里坐,叫小翠泡壶茶来!”
“不用了,叫曼蕊出来就可以了。”拓拨烈脱下肩上披着的玄色披风,指傅轻寒进楼。
傅轻寒见有人瞧着,不敢露出犹豫神色,大大方方走进去,心里一百二十个疑问。飞红楼是西单巷著名的烟花楼,曼蕊是坐镇飞红楼的当家名旦,三年前如此,看来三年后亦是如此。什么将军府搬迁,全是拓拨烈骗人的话,不知他骗自己来这胭脂之地有什么企图。
老鹁引他们进内屋,屋里已有几个先来的嫖客搂着漂亮妓子围着方桌叫赌,哟三喝四,对二人的进来无人特别关注。
“爷,曼蕊在楼上梳妆,您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叫她下来。”老鹁吞吞吐吐道。
“我自己去。”拓拨烈道。
老鹁神情立刻紧张起来,“爷,不劳您费步,还是宽坐一下。”
拓拨烈果然没为难她,只是嘴角暗暗冷笑一声,趁老鹁前脚上楼,后脚便拉着傅轻寒到了楼梯转角处。
夜去将军府(2)
夜去将军府(2)
夜去将军府(2)
两人没站得片刻功夫,楼上龙卷风似飞下一个男人,全身上下都着了黑色,戴着宽大的斗笠,帽檐向下,看不清脸容,浑身透着凛然的冷气。
拓拨烈脸上并无平日油嘴滑舌之样,而是出神地看着这个男人下楼,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傅轻寒感觉到了,她原以为拓拨烈是个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可那一瞬间的凛厉,比拓拨骁有过之而不及,令她一颤。
黑衣男子从傅轻寒身边过时,顿了一顿,刹住脚,突然回过头,掀开帽檐的一个边儿,黑色的面纱外,一双如鹰的电眼扫过傅轻寒的脸,转身迅速离去。
傅轻寒吓得呆了,手脚冒出了冷汗。
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为何会留意到她?
娘生前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她,却心虚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简简单单的傅轻寒,她现在有着双重身份,其中一个身份,又是十分地诡异,所以她怕,她害怕,害怕被人看穿。
拓拨烈加快大步跟出了门,傅轻寒怕被他一人丢在飞红楼,也小跑到门外,黑衣男人早不见踪影,拓拨烈立在街头,脸上神情错综,他来西单巷原是为了这个男人。
“看什么呢?”傅轻寒问。
“没什么,走,去将军府。”他伸手拦了辆马车,傅轻寒点头,她已经走不动这许多路了。
完颜君浩的府第格外清幽,黑漆大门外悬着两盏高高的灯笼,拓拨烈上前“咚咚咚”一阵猛敲。
“吵什么吵!”一个小生披衣开门,探出脑袋,见到拓拨烈,立刻挂起奉承的笑容,将门大开,”王爷,将军在后厅。”拓拨烈没答话,直奔后堂,显是经常来这里,轻车熟路。
一袭质地轻盈的玄青睡袍背影独坐院中石礅,孤单而落寞,桌上,一壶酒,一只夜光杯,月洒清辉,淡淡酒香若浮若现。
大手罩住了整个酒壶,拓拨烈调笑的声音,“这位兄台,可妨由小弟陪上几杯?”
完颜君浩没有回头,低沉道:“既是投缘之人,千杯不醉。”
傅轻寒按捺不住,朝他正面走去,却被完颜君浩反手用擒拿法执住了玉腕,笑出声来,“烈,我还以为你带来了高手!”回头一看,手松了,傅轻寒纵是女扮男装,也叫他一眼认了出来,眸子里闪过惊喜与复杂。
“完颜将军,听说我娘在你府上?”傅轻寒并没流露出责疑与怨怪的口气,急忙问。
为什么她不责问自己没有遵守当初的诺言?完颜君浩指望她一定会问,而愁于如何回答,傅轻寒没问,他却更心慌了。
“我娘呢?她在哪?带我去见她!”
她的要求他无法不从,在前领路到了内院的一间偏房,纸窗上映出昏暗的烛火。傅轻寒敲门,里面应了一声,声音婉转,“请进。”
她推开门,柳姬正坐在灯下,专注地绣着手里的红布活儿,蓬松的头发在灯光照射下倍显糟乱,眼圈红肿,似乎是哭过。
夜去将军府(3)
夜去将军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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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傅轻寒扑过来,在她心里,柳姬是至亲之人,“娘,你的眼怎么了?难道他们欺负了你?”往常在唐家时只看到柳姬被“爹爹”唐春冷落时才会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