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想起来了在院中,她被仙人手段拽入幻境时是听到叮的一声被扯出来的,那很有可能就是翠桃的手段,只是她刚刚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那穿破轿帘的红光此刻也散开了。
她轻轻喘了口气,垂下眼眸,瞥见那方绣帕,眉目间覆盖起一层薄薄的寒霜,沈素抿了抿唇将那绣帕系在了手上,彻底挡住了伤口。
等着心境平复些,沈素才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痛感。
她摊开掌心,这才发现她刚刚因为恐惧将自己掐出了一道道红印,并不算深,但落在雪白的掌心也算醒目。
墨黑的瞳孔里印着一道道的红印,沈素越发觉得她倒霉,这书真不愧是虐配角的虐文,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路人甲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沈素还没有从对幼虫的恐惧里挣脱出来,那轿外就响起来了翠桃的惊呼声:“小姐,小姐!”
沈素再次掀开了布帘,这次她没有看到那雪白的毛发,而是看到了那站在轿侧的翠桃一脸震惊地指着轿前,沈素顺着翠桃所指看过去,先看到的是一只洁白如雪的脚,脚踝纤弱,脚趾根根好似面团捏出的软尖尖,小巧精致,偏偏那样漂亮的一双脚,脚心却血肉模糊。
她是赤着一双脚的,那脚掌像是在踩在崎岖不平的地上千万次,被锋利凸起的石块一点点磨开了皮肉,烂掉的肉和粘稠的血液粘连,尽显狼狈。
沈素一愣,放下布帘,掀开了轿帘,从早已停下的轿子里迈了出来。
她的轿前横躺着一个穿着白色罗裙昏过去的美人。
美人皮肤像是上好的玉白瓷器,晶莹雪白还透着光泽,柳叶弯眉,细嫩的唇瓣,眼眸虽是紧紧闭合着,却不难想象出那双眼睁开时会露出怎样的流光。那张脸沾染着几分风霜岁月的痕迹,并不苍老,但格外疲惫,像是不停歇行路的劳累。
她看着很瘦弱,唇色惨淡苍白,轻轻一捻都像是能碎开。
垂落在身侧的手腕又细又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不过十指纤长柔白,倒是赏心悦目。只是本该是块漂亮的白玉,但美人的手掌和她脚掌一样破碎不堪,鲜血和破烂的碎肉模糊了掌心,仅仅是看着也觉得该是很疼的。
沈素看着美人的伤口,心口忽的传来一阵钝痛感,熟悉的痛感像极了听到那低泣声时的感觉。
眼眸轻轻转动,还是没有看见那匹白马的踪影,倒是撞上了翠桃过于惊讶的眼神。
消失的白马,突然出现的美人。
沈素并不觉得翠桃会不经过她的同意丢弃那匹白马,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
她捏了捏手指,短短片刻,额心已是冷汗涔涔。
也是妖吗?
念头刚刚涌起,沈素下意识地瑟缩一步,几乎要退回轿内。
她喉咙微微一哽,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远离她!”
沈素惜命,她不想靠近危险,而在如今任何一只妖物都足够夺走她的生命,虽然眼前的美人也不一定是妖物。
沈素咬了咬牙,刚想转身,耳边忽然有道细弱无力的女声响起:“姑娘,快逃。”
声音很轻很柔,就像是细弱的云雾缓慢飘到了耳边,沈素下意识地看向了地上的美人,虽然她依旧昏迷着,也没有张口,但沈素觉得这道柔弱女声就是来自美人,她不会听错的,那声音和先前听到的哭泣声一样,几乎能够碾碎她心脏的声音。
或许,她该救救她。
原主喜静,所以沈府在落月城较偏的位置,而这里已经靠近沈府,几乎看不到什么过路人了,她若不救,也很难遇到别人来搭救美人。
而且美人生得这般美貌,还昏迷着,将她留在这里遇上什么歹人也有可能。
她看起来很弱,就像是件易碎的玉瓷。
她看起来很可怜,手心脚心都被磨得鲜血淋漓,连块好肉都翻找不到。
沈素,你该救救她的。
细风拂过,吹落了额间渗出的汗珠,沈素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翠桃,你帮我扶着她到轿子里。”
她还是心软了。
轿内并没有太宽裕的空间,美人也没有意识,沈素只能半抱着美人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美人看着狼狈至极,可身上却有股清雅的香味,虽然浅淡,但她们此刻的距离,那香味就萦绕在沈素鼻尖,只是还掺着些淡淡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的来源就是美人破碎不堪的手心,唯一庆幸的是虽然破裂不堪,但没有更多的鲜血涌出。
沈素还在盯着美人手心看,耳边忽然响起翠桃的嘀咕声:“那匹马怎么会变成美人!她也是妖?怎么可能呢?她身上分明没有一点灵力。”
沈素掀开一点点布帘,果然是翠桃发出的声音,只是她声音应该并不响,毕竟那些看着平凡至极的轿夫若是听到妖这样的字眼不该毫无反应的。
她松开了捏着布帘的手,看起来她的耳朵很好用。
只是听着翠桃话里的意思,靠在她肩头的美人到底是人是妖?若是妖,她或许不该出现在马市。若是人,她又为何会变成马?
这一时的心软也不晓得是不是捡了个祸端。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冲着怀中昏睡的美人说道:“我买了你,又救了你,你可不能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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