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这样呢?太不应该了。
让盛子知道会取笑他的吧,这种念头。
李沿安有些苦恼地皱了下眉。
有一双偏灰色眼睛的年轻人肩宽腿长的,靠在包厢门边想着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很是引人注意。
包厢里光还昏暗,几个酒杯倒在桌边,往下滴着酒液,桌牌零零散散地堆在一块,只剩那么几个员工还在,服务生在收拾东西,颇有一番曲终人散的萧条感,陈盛在和下属交谈时并没有那么专心,起码心神很轻易就能被从外面回来的李沿安牵动。
灯光很暗的,外面餐厅的打光更亮一点,李沿安靠在门边,看上去心不在焉,手臂上搭着的外套隐约带上阴影,规整里透出了点不易让人察觉的散漫,陈盛收回目光,手同样漫不经心地在袖口的衣角摩挲了下。
李沿安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他对自己一贯信赖的兄弟究竟有多么大的吸引力,这让陈盛时常会想,要是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的混蛋就好了,这样对李沿安做点什么再顺理成章不过,或者他是个不认识李沿安的公子哥,追人追得简单直率。
可惜他既不是混蛋,舍不得伤李沿安的心,又割舍不下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分,只做一个李沿安眼中再普通不过的追求者。
半长头被放下来的青年心不在焉地开口说了最后一句话,把对谈停在个恰当的位置,让组长明天再来找他,额头上沁出汗的组长这才放下酒杯,迫不及待地拿上包走掉。
包厢里还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空气里残留着昏黄的灯影和君子兰的香味,外窗没有打开,但是繁华的江色依旧能透过窗隐隐窥见,有高楼大厦繁荣的一角。
李沿安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快冻僵了,但是偏偏没有想往里进的心思,现在他看到盛子心里就要涌进来点难受,莫名其妙,再带点暂时不想见到盛子的头疼。
他的好友显然不清楚他内心的天人交战,走过来顺手就拿下了他的外套,陈盛问:“你不冷吗?”
李沿安心想要是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怕不是要心冷,面上却还道:“刚从外面回来嘛。”
他笑了笑,把外套拿过来再套上,嘴里话也不停:“我让小吴把李星择那家伙送走了,留在这也忒吵。”
陈盛道:“这个年纪都是这样嘛。”
李沿安看了眼他没扎起来的头,犹豫了下就从口袋里拿出皮筋递给他,目光又很快移开:“什么这个年纪,盛子你还记得你刚从这个年纪脱离没几年。”
空气里酒味淡薄,陈盛接过皮筋,把头扎起来,漫不经心地笑了下。
“送我回去呗,”李沿安耸了耸肩,如往常一样调笑道,“助理被借走,我现在可无助理可靠。”
陈盛看了他一眼,扎起来的头晃荡了下,手里的钥匙环扣跟着晃了一圈:“回我家?”
几乎是陈述句的熟悉语气。
李沿安的手在口袋内侧摩挲了下,心情颇为复杂地开口:“……不了。”
他张张嘴,还是没能继续说出什么,大脑一时间没能编出个合适的理由。
偏灰色的眸子云晕消退,李沿安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词穷的时候。
所幸陈盛没有继续追问,半长的青年点了点头,包厢边就他们两个,外面灯火浮华,仅剩的几个员工小声和他们说了再见,李沿安这才移开视线,表情含笑,和陈盛如出一辙的毫无破绽。
毫无破绽得让人心里一跳。
陈盛目光一敛,在露出异样前及时垂下了眸,李沿安的手此时正摩挲着口袋外角,他知道这是李沿安心里压着事时惯有的动作。
在想什么?是他在哪里不小心露了破绽被现了吗?
虽然说着话,但是陈盛依旧不可避免地被他的好友牵住了心神。
李沿安现在拥有着几乎和他同样的烦恼,毕竟不是谁都能在现自己对当了十七年的好兄弟动了心思时还能保持镇定,他自觉表现得已经足够完美,可不知道为什么,盛子还拿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哪里露了痕迹。
他尚且还没从这兀地生出的多余心思里找到线头,难道盛子就要先一步拍上他的肩,说,嘿,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的表情完全出卖了你的心情,但是我不能和你做恋人,我们还是做兄弟好吗?
够了,这听起来真是糟糕透顶。
李沿安阖了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