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淮走到他的旁边,低声解释道:“我今天醒过来看见你在旁边,我以为我出现了幻觉……又太真了……”
李庭松看了方至淮一眼,像是无奈,也像是心疼,方至淮在那短暂的对视里边浑身都像是过了一遍电,他像是一个人困在外太空太久了,突然连接到了来自地球的信号。
他想仔细看看,确定那不是幻觉,李庭松早就转身去卧室了。
拿出手机的时候方至淮还站在沙发边,看样子在思考怎么才能让维修人员不进屋的情况下修好他的沙发。
李庭松对他摆摆手,方至淮果断地放弃了沙发,站在他对面。
李庭松忽然伸手去捏了捏方至淮的肩膀,方至淮一动不动,绿色的瞳仁里边像是有幽绿的火苗跳动。
李庭松又伸手去摸方至淮的脖颈和手臂,直到摸到方至淮的腹部,他才听见一声不适的闷哼,手下也摸到了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触感。
他想也不想拉开方至淮的衣服,腹部上用医用胶带粘着三两块纱布,他愣了一下,几乎不用去掀开纱布就知道下边是什么样的伤口。
因为除开纱布覆盖的地方,整个腹部大大小小全都是三到十厘米的长条疤痕,有宽有窄,还有几条竖着,单是看着就惊险万分。
李庭松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被方至淮躲开,他眼神闪躲,仿佛李庭松再有一点强硬的动作,他立马就跑。
李庭松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就伸手硬是拽着方至淮的衣服,仔细看了一遍伤口。
他揪住方至淮的衣领,眼眶充|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只知道周围的空气都快变成真空了。
“你他妈……”李庭松顿了一下,看着方至淮踟蹰的神态,他顿了顿,深呼吸了两下道:“挺会作死的啊?你在给你自己改花刀吗?”
方至淮在李庭松的手里抖了抖。
有那么一种人,平常看着一本正经,只会在极度生气和极度开心的时候才会说两句俏皮话。李庭松之前总是被米河这种怪脾气制裁,这会却突然发现他也挺有天赋的。
现在显然也不是第二种情形。
李庭松拉着方至淮坐到沙发上,快速道:“你给我老实说,这是什么!”
方至淮慌张地解释:“只是一点小伤,我有分寸!”
“我不会死的!”方至淮承诺,发誓,李庭松始终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方至淮的手机响起,方至淮停顿了一下,祈求的看着李庭松。
李庭松看着他癞皮狗的样子心脏始终不平静,他冷哼道:“接。”
方至淮如临大赦,两人安静下来,寂静的空气中使得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清晰。
“方总,束弘方快不行了。”
……
两人飞快地赶到疗养院,李庭松看着忙来忙去的医护人员,压着心里的不安问道:“怎么不去医院?这里有的急救可以吗?”
疗养院和医院的急救水平应该是不一样的,李庭松的肩膀被方至淮拢住,像是安抚受惊的鸟儿。
“没问题的,这里的设备全都是针对束……老师治疗的。”
李庭松愣了半晌,因为担忧而锈住的大脑才重新转动,他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但是他没空顾及。
到了晚上,束弘方国外的孩子赶来,束弘方还没出手术室。
李庭松一直等着病房外,束弘方的小孙子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问他要不要吃点巧克力。
李庭松轻声道谢,把巧克力含在嘴里。
浓巧融化的苦味腻腻地粘在他的喉间,让他很想大哭一场。
医生进进出出,手术室的灯光一直亮着,过一段时间就来一个医生简单交代手术情况。
束弘方的儿子在国外有自己的公司,回国的时间并不多,中间他的助手买饭送来的时候还给方至淮和李庭松捎了一份。
李庭松简单吃了两口,方至淮一口没吃,找护士给李庭松要来了一杯葡萄糖水。
两人最后分了一杯葡萄糖水,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束弘方在手术室被推了出来。
束弘方瘦得脱相,脸色蜡黄眼窝塌陷,李庭松跟着病床走了两步就慢慢地停了下来,医生站在方至淮的身边,低声解释束弘方现在的情况。
简而言之,撑不过一周了。
李庭松经过一场手术的消耗,心里对这个结论并不是很意外,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四天后就是电视剧首播了。
他想安心地笑,李庭松抬头看向方至淮,无意识地勾起唇角,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方至淮很快摸了摸他的脸,小声对他说:“不哭,不哭。”
束弘方的麻药要晚上才醒,他们走出医院,有护士追上来问方至淮。
“方先生,芬克医生想问你,他完成束老先生的治疗以后,想和您谈一下之前说的投资问题。”
方至淮顿了顿,低声道:“等下个月我会单独和他聊的。”
李庭松认识芬克医生,算是束弘方病情方向的顶尖专家,他一直很惊讶他会不远万里来这里接手束弘方的癌症,平心而论,束弘方一直延长到现在的生存期,芬克医生功不可没,现在看来,里边还有方至淮的介入。
方至淮转回头,看见李庭松正在发怔,他犹豫片刻道:“我……不是故意调查的,芬克在这方面是专家……”
李庭松收回视线,淡淡道:“我知道,谢谢。”
方至淮像个重新学中文的孩子,急忙忙道:“我也看中了芬克的团队,不是故意插手你们……”
阳光逐渐西下,金色光照在疗养院前边的停车场上,李庭松抬头看了看天边的火烧云,轻声道:“那也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