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珊颇有些喜欢他这样温文善良的姿态,便微微垂首回了一礼,雪白的双手微微绞握,脸容微熏的轻声道:“我姓柳,叫纯纯。”
纯纯,纯纯。段玉心中咀嚼一遍,又觉不好意思,只笑:“柳姑娘知道石桥客栈怎么走?”
黄珊点点头,歪头嫣然:“我虽不是本地人,但却恰巧也住那里。”她想想,声音娇柔温软,“段公子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带你去。”
段玉想想道:“那就有劳柳姑娘了。”他说着,低头朝船夫一笑,“船家,我借长篙一用。”话音未落,他便长身一跃,脚下正在浮于碧水的篙杆上一点,长篙破波而行,他亦借力于空中飘出几丈,如此三点之下,整个人宛如一只姿态优美的水鸟,翩然登岸而上。
柳纯纯在岸旁叠手望他,莞尔道:“段公子轻功真好。”
段玉温尔一笑,忽而想到一事,便问:“柳姑娘也要回客栈么?若非如此,怕耽误姑娘的事。”
他话音一落,黄珊便花容一蹙,幽幽叹道:“确实是件有些要紧的事。”
段玉道:“不知在下能不能帮得上忙?”
黄珊想到白玉京,不由郁郁道:“……我哥哥四日前不见了。”她声音轻又柔,听起来无奈又迷惑,“近日我二人一同来杭州玩,也不知他突然去了哪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我这几天都在找他。”
段玉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那船夫忽而在船上高声冷道:“你有闲心担心别人,不如想想你自己。”
段玉心中稀奇,便问:“我有什么不妥之处?”
船夫道:“你难道还不知自己大难临头?你可知道你今日打的那几个和尚是什么人?”
段玉老实的道:“不知道。”
船夫冷笑道:“我看你这年轻人为人倒还不坏,死了未免可惜,好心提点你一句。你明日立即去凤林寺找顾道人,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成你了。”
段玉想了想,便朝船的方向拱手一礼,十分真挚的道:“多谢船家提点。”
那船夫叹了声气,道:“快走快走,看到你老子就生气。”
段玉又是一笑,这时他又猛然想起身旁的柳纯纯,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柳姑娘可知道凤林寺怎么走?”
黄珊也对他抿嘴一笑,闻言点点头:“我带你去。”
段玉见她腮容上的笑简直比蔷薇来得更烂漫浸人,心中怦然动了一下,顿了顿不由道:“柳姑娘不妨讲讲令兄姓名容貌,在下也好帮忙寻访。”他话音一落,便见柳纯纯一怔,一双水眸只凝凝望他。
这一眼中的美与动情,仿佛一霎时直直落到他心里,段玉不由愣住了。
两人对视片刻,只见柳纯纯率先回神,害羞的侧过身,她停了半晌才轻声说:“段公子……你是个好人。我……我谢谢你。”
段玉觉得尴尬极了,只得说:“不,不用谢。”
柳纯纯听他这样,似乎颊上微染红晕,展颜一笑,“我哥哥武功厉害的很,想来倒也并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先陪你去凤林寺。”
段玉此刻还能说什么,他只得说:“好。”
☆、
花夜来早在昨日晚上就被黄珊锁喉捏死了,她是断然不可能在今日西湖上勾搭段玉并偷他东西的。
不过这对青龙会的阴谋来说也没什么要紧,总归换一个美貌女子就行了,反正身携碧玉刀的段玉又不认识谁是真正的花夜来。
两人于月下信步而行,闲语漫谈,都并没有着急的意思。段玉是天大的事落在头上也不急躁的脾气,而黄珊一则为了与他多接触,二则也是明白所谓见顾道人不过是青龙会阴谋的下一步棋而已。
待天光熹微之时,两人才走到至凤林寺前。山中庙宇群落此时尚隐于薄雾之中,近处老石白砖砌起一围古巍门墙,镇守着一脉绿水青山。原本白日里繁华热闹的行人商贩此时散的一干二净,铺面也大多上着板,还未开张。
段玉打量周遭风景,道:“和尚庙里能找到道士么?”
黄珊摇摇头,微蹙眉头回说:“可那个人也着实不像在说谎。”她思索片刻,似乎想不出什么,便干脆抛在脑后,嫣然道:“正好该吃早点,不如我们顺着这条街走走,兴许有开张的铺面。”
段玉一怔,这才感到腹中饥饿,不由也笑了:“好。”
两人这回走在一起,又有一番不同。
也许是因为彼此投机,也许是因为朝霞旭日映亮了人影,段玉比起昨晚反而心中不自在起来。柳纯纯就走在他身前侧不过半尺之遥,此时并看不着她相貌,但只一个白衫白裙的背影,便仿佛在发光。段玉一想到这,反而更不知说些什么好。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的走着,直到一面白边蓝底的酒招映入眼帘。
顾道人的酒铺子已经到了。
黄珊率先咦了一声,轻叫了声“快看”,接着才笑了:“原来顾道人是说一间酒铺子,总算没白来一趟。”
这间铺子此刻也恰好已经开门,除了破桌破椅几条,里头一个客人没有,店伙计正蹲在柜台边的酒缸旁打瞌睡,见来人才猛地惊醒,但仍一副惫懒样子:“打多少酒?”
段玉问:“有早饭么?”
小二一翻白眼:“酒铺子里哪来的早饭!我们这只管卖酒!”
段玉好脾气的笑道:“那这里有个顾道人没有?”
小二听了这话,神色才认真了些,道:“我们掌柜的还在里头跟人赌呢。你要进去,就请自便。”说着一指铺子最里面,正有一道破门帘遮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