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欢回握住她们按在自己膝头的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温柔而坚定。
晚饭后,刘大嫂和张大娘三人不得不告辞离开了。
沈稚欢一路将她们送到巷子口,和她们挥手作别。
“刘婶,张奶奶,我得空了就去看你们,你们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刘嫂子和张大娘笑着点头应下,直到上了车,还在那方小小的后车窗内频频回望,冲她招手。
“稚欢,你也一定要好好地!”
“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
沈稚欢一一应下,目送他们远去。
回去后,沈稚欢先去检查了一下谢澜深的伤口情况。
此时已经入了夜,谢澜深房间的窗子关着,空气里浮动着她下午给他用过的淡淡药味。
谢澜深依旧平躺在床上,即便在昏沉中,双手严谨地交叠在胸前,身上那件衬衣规矩地扣到喉结下方。
面目中那股自带的冷峻意味,被苍白和平静冲淡几分。
身形虽然放松,却也依稀能从那常年训练的肌肉痕迹里,品出几分军人的刻苦和坚毅。
沈稚欢静静地站在床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生病卧床都卧得那么规矩,这人是把军人行站坐卧的条例都刻进基因里了吧?
这也难怪,师父以前最喜欢在念叨谢澜深有多优秀,多自律,对自己要求有多严格。
师父尤其爱念叨的,还有他在战场作战时,战术变换有多灵活,随机应变的能力有多厉害。
每每与念叨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张合照。
师父总是捧着那张合照,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流下泪来,喟叹天妒英才,让这么好的士兵就这么猝然长逝。
那张照片一直被师父揣在兜里,随身带着,保存了许多年。
沈稚欢看过几次。
只是等她看见的时候,那张照片已经被摩挲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那时她还偷偷遗憾过。
直到后来,沈稚欢去烈士纪念馆缅怀的时候,偶然在那里看到了这张合照的清晰修复版。
照片的旁边,还挂着一个介绍解说牌。
寥寥十几行字,将谢澜深当年在战场上的战功一一列举,将他最精彩的一次领导战役简单叙述。
无数游客从这张照片前走过,看见生卒年,最多叹息一声。
“这么年轻厉害的小伙子,英年早逝,真是可惜。”
在他们眼里,谢澜深只是“厉害”。
或许和无数英雄故事里的人物一样,没什么特别。
那是因为战争离她们太远。
而那时的沈稚欢,早已在无数最激烈的战场上穿梭过,见证过无数生死,救治过无数伤员。
她站在那张照片前,看着那寥寥数语,眼前浮现的,却是硝烟漫天,生死一线。
没人比沈稚欢更清楚,那些被简单列举的军功,每一个,都是怎样的血与汗,怎样精疲力竭地和敌人斗智斗勇搏杀而来。
一个军功,一场战役,背后不知有多少鲜活的生命。
谢澜深被写在介绍牌上,最精彩的那次战役,也是结束他生命的那场战役。
那一次,长驱直入,深入战场。却不想,原本万无一失的进攻路线横遭变故,中了敌人的埋伏。
危机时刻,谢澜深为了保住战友和队伍,牺牲自己,孤身一人引开敌人,为连队开路。
连队在他的掩护下,成功转劣势为优势,以少胜多,实现反杀。
可他自己,却再也没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