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十八岁那年中秋,白清不见了。
中秋已过,池玖忆才寻见。
江上一扁舟,舟中白仙,沉睡。
白清身上的服饰碰不得,池玖忆一碰,白清身上仅余一件薄纱了。
衣不遮体。
云深只记得,那一年中秋,师叔好似疯了。
云深生辰为九月二十六,过了这生辰即可立冠出师离山了,可前不久小师弟一跑,云深甚至不敢见师叔,毕竟师叔心情不太好。
不成想,白鹭一如平常唤云深去见池玖忆。
池玖忆立下过规矩,年满二十即可出师离山,但要给他讲述一个故事,同他饮壶酒。
也不知是不是为白清而特意立下,总之,云深忐忑不安走尽青石长阶。
那一夜很是寻常,全无云深所设想中的不同寻常,不过也好。
“小师弟,”云深还是忍不住问,“究竟如何了。”
“长不大了。”
或者换句话说,便是长生不老了。
滔滔不绝的话堵在嘴边,云深最终只道:“往后师叔要多顾虑顾虑小师弟。”
毕竟与天同寿,又不老,陪得了一时,怎陪得了一生?
有些事,该提前教会。
之前池玖忆本想等白清再长大一些便下口,结果人不长了,左思右想,连最后的一点顾虑也不成顾虑了。
不等了,长不大了。
池玖忆的记忆被白清篡改过了,痛苦与病狂一并抹去。现在的池玖忆只知道白清还在他身旁,略微安心。
最后,一杯温酒入口,云深起身而去。
想来人世离散聚合无常,因果与缘自有尽时。
只是一出门,云深见到了莲池旁投喂鱼食的白清。
过腰长如瀑及地,青丝变白。素衣长袍,应是白清自行挑选。长未束,许是池玖忆束好了,白清又随手给解了。
腰间一玉佩,玉是羊脂玉,形似鸾凤,松石色绳是薰有沉香的绦带,必是池玖忆所赠予。
一旁棋局黑白子散乱,才有厮杀过后不久。
莲池中旧荷未枯,可能是应未入深秋,唯有多残莲。
秋风袅袅夕阳红。晚烟浓。暮云重、
白清侧看来了。
左眼下一寸之处那颗朱砂类血一滴,殷红得过分,不像白清那般淡然素雅清净。
可那双秋夜星流盼的眼眸与这颗朱砂痣相配,皆未逊色一分。
云深看清了白清的双眼。
秋风不入心,云深却眼前一恍惚。
“池玖忆。”
白清立起,对云深身后轻唤一声,也唤回云深的魂。
池玖忆因今日略有不寻常,是戴有冠的。此时斜倚门框,手把玲珑瓷酒杯,闻声,酒杯一举微斜,清酒未荡出杯,向白清莞尔一笑了。
云深走了,不知不觉便走了。
他被欲望所支配了。
那一夜,云深做从不敢做的事,他碰了睡时的江星垂。
那一天,云深不敢回想,无论往后多少年,他都不敢回忆那一天。
天还未晓,云深便落荒而逃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云深止不住地疯想。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要了三师弟!
以后都不敢再见三师弟了,师弟一定会恨死他的!
云深恨不得自尽谢罪,往昔的平静与理智碎得一干二净。
怎么办怎么不怎么办怎么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