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口就像被掏干净了一样,呼呼往里面灌风。
之后的五年里,这一幕才一帧一帧在他脑海中放映,帮他循环品味痛彻心扉的滋味。
削骨之刑,剜肉之痛,不过如此。
最极致的疼痛,是失去感受疼痛的能力。
许小真以前觉得这句话是如此的造作,连把它写进作文里都觉得牙酸,周延死的那一瞬,他现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贴切形容了。
周延倒在雨夜里,倒在漆黑的草丛中,许小真扣动扳机,今生第一次杀了人,那个用刀捅穿周延的人,对方显然有些松懈,被他一枪爆头。
那个人和周延倒在一起,他的血和周延的血拧成汩汩小溪,滋润山坡上的植被。
许小真又扣了几下扳机,没有子弹了,都没有子弹了……
他扔下枪,走向周延。
其他人不知出于何种情况考虑,只是看着许小真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又爬起来,浑身沾满泥泞,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像结束周延的生命一样结束他的生命。
也许是他太虚弱了,不需要动手很快也会死,所以他们不屑。
许小真倒在距离周延不太远的位置,他只要努力伸出手,或许就能抚上周延还温热的脸,帮他擦掉脸上的血和水。
但是许小真没有力气了,他最后把周延深邃的眉眼刻在脑海中,眼前黑白交织,随即失去意识。
……
红与黑糅杂,天地融为一体,模糊不能分辨界限,天上分明下的是雨,却变成了血,四周涌动着血腥的浊气。
我的心口洞穿,却感觉不到痛,有人上来扒拉我的尸体,有种被撕扯的感觉,使得大颗大颗的血雨落进我不能瞑目的眼中,世界变得更模糊,也变得混沌颠倒。
有脚步声
咯吱,咯吱——是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噗通——他摔倒了
有人来了
他的身影歪斜、纤瘦、笔直、苍白、像极寒荒原上伫立的白杨,已然不堪摧折,却还在执拗地走过来。
血腥的花,在期待明天
坚韧的白杨,你又在寻找谁?
疑虑很快被打消。
因为他停下脚步,立在我的面前,端详了许久,我觉得他有些熟悉,却看不清他的脸,但为他是奔我而来,感到三分的欣喜,还有六分“果然如此”,省下那一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想叫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如何称呼。
我还能思考,我觉得我距离死还有好一会儿。
他慢慢弯下腰,捡起隐没在草丛的枪。
我猜测他会向我开枪,彻底杀死我,但我又矛盾地笃信他不会。
一声巨响后,他也倒下了,吞枪自尽会让人整颗头颅爆炸,成一朵血肉模糊的花,他没有,他死得安静,从容。
直到他苍白的脸面向我,变成故人的模样。
“许小真!!!”周延尖叫着挣扎从床上弹起来,
伤口被扯动,汩汩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纱布,他浑然不觉疼痛,只是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冷汗津津。
许小真死了?见到他的尸体后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