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儿娘有了身孕,家中也有了些积蓄,爹没怪小饺,就说只要一家子在一块,在哪里都没差。
走之前,小饺摘了整棵树的枇杷给王睬菁,还把自己那一点点的月例银子埋在了树下。
王睬菁站在秃了的枇杷树下,手里抱着成堆的枇杷,看着小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她没有说一句话,眼底有的也只是无尽的荒凉。
后面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
娘年纪大了,生这胎的时候并不顺利。大夫听说产妇的年纪时大为震惊,对着爹说着什么凶险的话。小饺什么也不懂,她还是个孩子呢,她从没听说过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不能生弟弟之类的话,她在爹爹怀里哭,以为是自己闯祸才让娘这样危险的。
生了两天,小饺一直没合眼,她跪在门前,门框都被她抠破一层皮。爹还得出去做工,不然就没有银子给娘用保命的药材。
小饺恨自己,当初若是再仔细一点,再隐蔽一点,娘也许就不会这么吃苦了。
不过还好,两天之后,弟弟还是出来了。
娘虽不好,但至少还能说话喝水。
但因为生产不顺,弟弟生下来就很弱。爹怕孩子压不住,便一直没有起名字,他们就暂时起了个“皮儿”给这个男孩叫着。
“皮儿要皮实的长大,将来好保护饺儿和娘亲。”
弟弟哭声一天比一天小,娘身体越来越虚弱,小饺却一天比一天大了。
再后来,爹出门的越来越早,回来的却越来越晚,有时小饺伺候了娘睡觉在门口等到虫鸣了爹才佝偻着背回来。
爹也要不好了。
小饺越来越无助,但小饺越来越坚定。
小饺也要像爹一样,出去找活计做。
小饺进了一家酒馆想问有没有后台打杂的工作,店中掌柜看姑娘这么小,以为是来乞讨的,给了个馒头便打她走,小饺一直理论,正巧听到有食客讨论。
“宫里又要选秀了。”
“可不是?咱上头那位,最是……”
小饺突然想起之前在府里也听过大姑娘说起选秀这个事。
她说,选秀不止可以选妃子,还可以选宫仆。
于是小饺收了行囊,拜别父母,进了皇宫。
她成功入选,成了尚衣局的一名浆洗宫人。虽然每天都很累,管事嬷嬷也很凶,但小饺过得很充实,拿的月例也很多。她每月都让宫门口的太监往家跑一趟的送钱,每次跑腿费给其中二成,太监回来还能给小饺带两句娘的叮嘱,这样的日子小饺只过了不到一年。
紫禁城乱了。
皇帝下了罪己诏,而皇后慈悲,为与皇帝共进退,散了银子放了大半宫人回家,小饺便也在此。
那是好多好多的钱,小饺一路上笑的眼睛也找不到了,一路不带停的飞奔回家,但迎接她的却不是小太监口中早已长高的弟弟和身体渐好的娘亲。
听到有人叫她,小饺不敢置信的回头,现宫门的那个小太监一直在她身后。
原来,他们都死了。
在小饺进宫的第三个月。
父亲半夜回家因为困倦掉进了湖里,被现的时候已经泡的看不清面目了。家中断了主心骨,娘病的更重,最后一次见到小太监时,娘拜托他,千万不要告诉小饺。
往后的钱,同样二成给小太监,其余的,就请他帮小饺攒着,当嫁妆吧。
“从此,紫禁城就是我饺儿的家。”
这是娘对小太监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饺浑浑噩噩的又回到了紫禁城。只是她再也没有曾经无限的活力,只跟提线木偶一般。
她麻木在宫里行走,直至撞到了人。
那是王睬菁。
是已然成为贵嫔的王睬菁。
小饺呆呆的盯着王睬菁瞧。
干涸的眼中,终于流出了滚烫的泪。
从此,宫中又多了一位入宫一年半的“焦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