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们二人的话,郭辉没回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因为他在领导面前也说过类似的话,领导认为他是为自己开脱找借口。
“咱们现在是急不得,也慢不得。”孙南冲史魏然摇了摇头说。
史魏然皱着眉,却没反驳。
一时无人说话。
郭辉心想:要不今天就到这吧。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问题就是这么个问题,关键也不是靠说两句就地就能解决的,就看各位老师怕不怕,不怕山中有老虎,就怕山下没武松,当然困难肯定会有的,但是困难遇到信念和决心时,再大的风、再大的雨,也阻挡不住我们前进的脚步。
疯了疯了!郭辉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些话?这说教式的口吻怎么跟那些领导一模一样?幸好,只是想想没说出口。简直丧心病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直没人说话。郭辉端起茶杯假意喝水。呸!凉的。实则眼珠子斜着滴溜溜往每个人脸上转了一圈。这才注意到,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从始至终一言未。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询问时,常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了头来。郭辉立刻开口道:“常老师,这次英语成绩是所有科目中最好的,你辛苦了。”
常新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看起来笑得有些勉强。
她能笑得出来才奇怪。教了两个班,一个正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一,她人都快要分裂了。
抛开客观因素不谈。十三班那门门都可怜巴巴的成绩,就没有互相比较的必要了吧,英语不过是矮子里面拔矬子,就这也值得道一声辛苦?常新实在愧不敢当。
但她想说句公道话。
“咱们这些孩子啊,其实都挺不容易的。艺考也是战场,他们都是从千军万马当中一场一场厮杀过来的,一路坚持到现在,终于挺进了决赛圈。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一个月前教室里那些落了一学期灰的座位66续续坐满学生时,我突然间有点无所适从,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点慌。那时我就在想:这可怎么办啊怎么教啊,一学期都没碰过课本了,英语书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吧,还能学得进去吗……一时之间,根本无从下手,给我一种自己的世界好像一下全乱套了的感觉。但很快我就改观了,我能明显感觉到,这些孩子每个人都经历了巨大的成长与蜕变,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以过去的眼光看待他们,他们的经历和见识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这其实是他们身上的优势。”
哇塞!常新这番话直接说到郭辉的心坎里去了。
“常老师……”
郭辉刚张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史魏然给打断了。史魏然挺激动的:“其实我也是没太敢说,人家孩子们又不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我们在这一个个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干嘛呀?”
郭辉忙堆着笑脸说:“没、没那么严重……”
“你还说呢,”史魏然用嗔怪的眼神瞪着他,“本来我们聊的好好的,你一来就把气氛给带偏了。”
“啊呃……这……我……”
这也能怪我?我说的每句话都很中肯的好吧!
郭辉没来之前,聊到十三班的话题都是一些有趣的事情。
史魏然说自己原本只有两顶假换着戴,一想到十三班那群调皮鬼们要“归笼”了,紧张的他连夜精心修剪了好几种型。之前传他不洗头,不剪头,脑袋臭,为了“一雪前耻”,他准备一天换一顶戴。哈哈!这事儿他竟然记了这么久!结果,在另外一个班上课时,他坚持每天不重样的换了一周,硬是没一个人现。呃!不知该喜还是悲,他的心情有点复杂。这件事吧,还真得从他自己身上找原因,不知道为啥,他好像只钟爱“锅盖”头,说是精心修剪,那几款型却肉眼可见的——看不出丝毫变化。但在十三班就不一样了,不管是起哄也好,欣赏也罢,总之只要他一走进教室,气氛就会异常的热烈:“哇哦!史老师今天又换新型了!”,“好帅啊!帅呆啦!史老师我支持你!”,“哇!质真亮堂,跟真的一样耶!”,“史老师,建议将这个型焊死在头上!”……每当这时,史魏然就会“谦虚”的摸着后脑勺,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有种自己的小心机终于被人现了并得到认同的窃喜感。孩子们长大了,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他每次去给十三班上课的路上头顶的每一根丝儿都是飞扬起来的。
而孙南讲到的,似乎是那么一点点温馨之中带着那么一点点荒谬。他儿子也上高三,不过是在一中。前几天突然回家来了,见儿子状态不是很好,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在学校学习压力太大了。他心下一琢磨,都到这个阶段了,拼死了又能学得了多少呢,索性就让儿子在家休息几天,先把精神养足了再说。一天早上,店里忙不过来,他老婆便喊儿子下来帮忙。他老婆开了一家烧饼店,每天早上来吃早餐的人特别多,包括很多七中的学生。有个学生没见过他儿子,再加上他儿子那一身邋里邋遢的衣服和一头凌乱膨胀的头,整个就跟一没睡醒的“犀利哥”似的,学生没忍住便嫌弃地吐槽了两句:“孙老师的老婆也太抠门了,招的服务员跟个乞丐似的,就不能注意点形象吗,影响人食欲!”这话正巧被十三班的一个学生听到了,说我老师的儿子像乞丐?这还了得,当即就给对方呛了个哑口无言。事后,也不知道这位同学给他儿子说了什么,总之他儿子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的了。看到儿子心情好了,不颓丧了,他自然也跟着开心,可接下来事情展的方向,是他想破脑袋也万万没料到的。这位同学连着两三天都来店里买早餐,每次都会跟他儿子打招呼,看起来两人聊的挺愉快,直到某天他儿子回学校了,这位同学好像还挺生气,怅然失落的离开了。转头第二天,他上完课刚走出教室,她急匆匆追出来把一封信塞进他手里,一瞬间,他惊得两腿软险些站不稳,心想:完蛋了!好不容易熬到中年,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自己的教师生涯竟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她却笑着说:“孙老师你先别紧张,这封信你可以打开看,但看完你要原封不动的折好,帮我转交给你儿子。”
哦,是这样啊!
啊?还能这样啊?
听到这里,史魏然都快要乐晕过去了:“孙老师你……哎呦……太好笑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孙南讪讪地垂下眼,老脸一红。早知道不跟你们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