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的冬日最是严寒,但这几日的日头倒是好。
沈相宜躺在软塌上,目头高高,她抬手挡了光,却瞧见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虎口上长出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想起那一滴落在虎口的泪,沈相宜怔了怔,“不是梦吗?”
若是梦,为什么醒来的每个晚上她都会听见边沙呼啸的风!
刀光剑影里倒下去的一个又一个的将士,还有那个如今还未出现过的薛玉霆与夏花茶!
若不是梦,她是怎么回到沈家的,又是怎么死在二十八岁却回到十四岁的?!
这些问题萦绕在她脑海里,却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她身旁的丫鬟钟灵端了樱桃煎过来,打趣道:“小姐在屋里病了好些日子了,昏昏沉沉的,后来也不知怎的,突然又好起来了,真是上天保佑,夫人还说要去玉清宫还愿呢。”
沈相宜摩擦着虎口的痣,深吸了口气,看来有些事,是该查证一二了。
“我记得,秋闱已经考完了,可放了榜?”
钟灵将樱桃煎递给她,“放了放了,小姐病了好些日子不知道,今年的武状元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奴婢听说,那武状元是三元及第,生得英武不凡,似是旧朝战神薛仁贵的后裔呢。”
沈相宜捏着樱桃煎尝了一口,这是梦里她在边沙心心念念的东西,如今却食之无味,“叫什么名字。”
“薛什么来着,薛玉霆!对,是叫薛玉霆。算算时辰,今儿下午就该打马游街了。小姐可要去瞧瞧?”钟灵取了斗篷给她披上,满眼关怀。
“这样的热闹自然要瞧。”沈相宜眯了眯眸子,梦里她与薛玉霆就是打马游街的时候被他英雄救美,若真是梦里的那样,那她定要在那之前,让薛玉霆身败名裂!
沈相宜百无聊奈的翻着手中的医书,这些医书都是浅显的东西。
她在边沙辅佐薛玉霆十余年间,医术毒术早已经炉火纯青!
“药熬好了,小姐可要趁热喝。”钟灵端了盏药搁在她手边。
沈相宜算了算时间,回想梦中起那十年里沈家发生的事情,不免心有余悸!
她是沈家女,梦中不孝未能护得家族一二,可如今,她要保长房无忧!
她扫了眼那冒着热气的药,“这药是谁熬的?”
“小姐的药都是玉秀一直盯着熬好的,不曾假手旁人,小姐可是药有什么问题?”钟灵将医书收拢,扫了眼四处,压低了声音。
“没事。”沈相宜低咳了几声,将药一饮而尽。钟灵是她最贴心的丫鬟,但在梦里,后来的钟灵可做了夏花茶的丫鬟!所以她不得不防。
钟灵见她喝完了药,递了帕子过来,“再喝上几副,小姐就该大好了。”
沈相宜也没挑破,是真的大好了,还是喝了以后宫寒愈发厉害,将来再不能有子嗣?
如今府里的爷爷尚健在,国公一位,到底是传给她爹这个嫡子好,还是传给大伯那个长子好,此事一直未有分说,只怕府里的水如今早已经浑透了,只是她那时纯良,一直看不真切。
“走吧,去昭阳大道瞧瞧。”
钟灵贴心的替她披上斗篷,领着她朝侧门走,“小姐,咱们打侧门出去,这儿离昭阳大道近些,回来的也快,夫人定不会发现的。”
“好。”日头正好,雪从屋檐化开,滴滴嗒嗒的落在屋檐底下,砸出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小坑,她踩着积雪,在钟灵的带领下出了门。
外头热闹得很,昭阳大道两旁茶楼已经站满了人,钟灵指了指另一处高些的茶阁,“小姐,那儿瞧得清楚些。要不咱们上那儿去。”
沈相宜微微颌首,跟着她去了那处茶楼,她们挑了个雅间。
沈相宜站在窗台边,远远的瞧着那风光意气的少年郎打马而来,他身着红袍,帽插宫花,胯下的高头大马衬得人愈发的英武,他是这一群高中的人里头最年轻俊气的一个!
钟灵端了茶过来,瞧着那少年郎感概道:“小姐,这一批高中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倒是这武状元,奴婢瞧着是顶好的。”
“那不若将你许给他。”那薛玉霆策马过来,道路两旁的姑娘们纷纷抛了香囊手绢,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难怪世人会说,金榜题名也算三大幸事之一了。
“小姐莫要打趣奴婢”她垂眸娇嗔。
一群姑娘忽的推推搡搡的闯了进来,“这儿可是个顶好的位置呢!姐妹们快来呀。”
众人一进屋就瞧见窗边的人,顿时愣了愣。
为首的见了沈相宜,将她打量了一番道:“这雅间我出十倍包下了,这位姑娘,请走吧。”
沈相宜戴着面纱,这些人也没瞧出个什么来,为首的姑娘见她没动,言语犀利起来,“你这脸是丑得看不得了吧?还跑到这儿来瞧薛状元?我劝你啊,还是赶紧回家照照镜子,免得将状元郎丑着了。”
“滚出去。”沈相宜摩擦着手中的玉镯,心中有了些盘算。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让我滚?我能让你在天都混不下去!”对面的小姐气急败坏。
“就是,也不瞧瞧自个是个什么东西,这可是尚书府的陈小姐!”
“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欺负我家茵茵,就同她拼命!”一群姑娘顿时朝着沈相宜冲了过来。
陈茵茵见状朝她推了一把,“下去吧你!”
沈相宜扣住陈茵茵的手腕,借力打力,将她甩了出去,底下游行的队伍刚好来了这里,陈茵茵惊呼一声,从窗上落了下去,那马上的薛玉霆就似早准备好的一般,一个飞身稳稳的将人抱在怀里。
两岸围观的人顿时一阵唏嘘,原本嚣张的陈茵茵这会子红着脸站在一旁,娇羞羞的。
好熟悉的剧情,啧。
沈相宜瞧着这出好戏,薛玉霆忽的抬头那深沉的目光凝着沈相宜,使得她心头一惊,风吹起她的面纱,一群姑娘里有眼尖的顿时傻眼了,“是是国公府二房的嫡小姐。”
“状元也不过如此,回吧。”沈相宜收回目光,领着钟灵往回走。
陈茵茵娇娇弱弱的倚在薛玉霆身旁,“多谢状元郎救命之恩。”
薛玉霆举止彬彬有礼,二人站在一处,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
站在不远处的少年捏着酒盏,见沈相宜进了巷子,暗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