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段新钰惦记着今日宫里可能会派人来,因此吩咐丫鬟提前将瑞哥儿常用的东西收拾好,省的一会儿宫里来人再收拾不及。
正收拾着,正院突然来人,掀了帘子进来,恭敬朝她福了福身,说“小娘子,夫人唤您过去。”
“我知道了。”段新钰给瑞哥儿披上外衫,又拿起这几日给段修瀚和段夫人做的香袋,这才朝正院走去。
路途经过一个游廊与小花园,花园里花草凋零,绿叶渐枯,叶卷渐渐漫上枯黄色,一阵凉风袭来,卷起地上无边凋零的落叶。
段新钰紧了紧瑞哥儿的衣服,望着园子里的枯黄景象,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夏天过去,秋天来了。
来到正院,却听里面传来说话声,段新钰愣了愣,拉着瑞哥儿走进去,帘子被掀开,绕过五福如意金丝屏风,却见里头坐着一位夫人与少女,那位夫人雍容富贵,一脸慈祥,她不曾见过,但那位少女袅袅婷婷,婉约大方,她却是有过一面之缘。
她愣神的功夫,夫人与少女忙起身,弯腰朝她行礼。
“参见娘娘,小殿下。”
段新钰回过神,忙上前,搀扶起夫人,道“夫人快快请起。”
夫人这才站起身,眉眼带笑地看她,温暖和煦之意迎面扑来,她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少女,叹气,“都是臣妇教导不周,以致他们惹下滔天大祸,如今臣妇将这不孝之女带来,只管任凭娘娘处置。”
说着,旁边的少女“扑通”一声跪下,垂下头,半分不敢有异议。
这个段新钰沉吟,抬头看向上的段夫人,段夫人却只是颔,看那神情,却是任由她拿主意的意思。
身旁的夫人叹了口气,又道“本来这事,臣妇那不孝子方是罪魁祸,只是那小子被他父亲打断了腿,如今正躺在床上将养,不能亲自过来赔罪,娘娘您心里有任何不满,只管对臣妇说,臣妇回去后定然加倍施于那不孝子身上。”
闻言,段新钰抽了抽嘴角,侍郎大人当真火爆脾气,效率也极高,不过一晚的功夫,那个青年公子竟然已经被打得起不来了。
沉默了会,她道“贵公子与贵小姐年轻气盛,一时冲动难以避免,咱们两家如此交好,实不当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且贵公子已经知错,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闻听此言,夫人立即绽放笑颜,畅快之下,眼角竟然隐隐现红,不知是心疼被打得下不了床的儿子还是心疼脸色苍白的女儿,她紧紧握了握段新钰的手,又慌忙松开,退后一步,郑重道“娘娘大度。”
既然已经打算将此事揭过,段新钰自然好事做到底,她又上前,将跪在地上的陈小姐搀扶起来,笑道“陈小姐快快起身,来随我说点知心话。”她牵着她,坐到一边。
如此,室内再次恢复热闹和谐的景象。
过了会,宫里来接瑞哥儿的人果然来了,派头还不小,居然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来接,足以显见陛下对瑞哥儿的在乎。
见此一幕,陈夫人与陈小姐对视一眼,眼里的光彩更盛。
段夫人与段新钰殷殷叮嘱良多,将瑞哥儿交到大太监手上,看着马车离开,又站了半晌才回去。
眼看自从瑞哥儿走后,她们神情有些失落,心思也显然不在待客上,陈夫人通晓情理,看女儿一眼,当下站起身,对她们笑着说家里还有事,不便叨扰,就此告辞。
段夫人实在没心待客,歉意看她们一眼,也没挽留,亲自送她们离开了。
离了段府,陈夫人靠在车厢上,眼下灰暗,神色疲惫,眼角却隐隐藏有喜意。
陈小姐轻轻靠在她身边,小心给她捶肩,眉眼温婉抬起,望着她,轻声问“母亲,您和父亲知晓此事后,第一时间是生气,紧接着却是欢喜起来,却是为何”
陈夫人看她一眼,笑“乖女儿,我和你父亲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搭上太子与太子妃,如今你和你兄长就给了我们这个机会,你说母亲该不该开怀”
“自然是该开怀的,”陈小姐嘴角含笑,“况太子妃娘娘心胸坦荡,柔性秉嘉,于国于民,都当得上一件美事。”
“正是如此,”陈夫人拍拍她的手,说,“正因如此,你当常去段府坐坐,陪娘娘说说话才是。”
“女儿知晓。”陈小姐低头,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来。
瑞哥儿在宫里一住就是四五日,段新钰一开始还担心,怕他在宫里适应不了,怕他调皮惹恼了宫里的贵人,但后来收到随遇安的信,里头详细描述了他丰富而轻松的一天后,她就再也不担心了。
这小子进宫果然是逃避放松去了,整日里在陛下那里观赏观赏炼丹,去太后那里蹭蹭点心,再去皇后那里修修花挑挑玉珠,最后晚上回到东宫,陪太子用过晚膳,一同读书,这样的一天,当真比她还要繁忙。
段新钰看完信,摇头失笑。
“圆圆都在宫里作甚了”旁边响起一道温婉的女声,段新钰将信交给她,她一目十行看完后,亦掩口失笑,“这小子,完全不像姐姐小时候的乖巧模样,真不知随了谁。”
说罢,两人齐齐一愣,段新钰无奈垂,蔡清钰则闭了嘴,心里讪讪,还有几分不满。
随了谁既然不曾像亲生母亲,那就只有随亲生父亲了,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瑞哥儿的生父居然是当今太子殿下。
这也正是她不满的原因,她不求瑞哥儿生父多么高贵显达,只求他能照顾好姐姐,一心一意待姐姐就足够了,谁知,瑞哥儿生父条件竟然这般好,好到都让她产生了逆反心理。
既然有此身份,为何不早早出现,可知这一路走来,姐姐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如今姐姐认祖归宗了,孩子也生下来了,他才姗姗来迟,当真是一句老话,人人只求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
蔡清钰的些许心理,段新钰能猜出来,只是,对于那些往事,她没办法跟她一一说清,在简单为随遇安分辨两句却更惹她反感后,她无奈叹口气,只得不再谈这事了。
段新钰问蔡清钰有关学钰的学业情况,蔡清钰边帮她拾掇手边的册子,边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八分也要说成三分,瞧那日他说的口吻,应当不在话下。”
“那就好。”段新钰松了口气。
“对了,”蔡清钰猛然想起一件事,“娘昨个儿来信,她和爹准备过两日就过来。”
段新钰愣住,“爹娘不管衮洲的生意了”
“怎的不管,听说暂时交给了酒楼的掌柜,不过是听说你被许为太子妃,两老放心不下,定要亲自过来过问一二,顺便帮你张罗婚事才是。”
说罢,她顿了顿,抬起眼看她,幽黑的眼眸掠起几点笑意,嘴角一勾,语气意味深长,“你也不是不知,你的婚事,一直是爹娘心里的坎。”
听罢,段新钰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感慨,她出神地望着某处,定了会,慢慢点头,“也好,两老来了后就多在京城待段时间。”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进宫后,在长辈跟前尽孝的机会就少了,趁着还未入宫,就多在几位长辈跟前尽尽孝。
想着,她自针线篓里拿出两个香袋,交与蔡清钰,道“这是白鹭她们翻晒的驱蚊虫的药草,我一共做了六个,这两个是给你和学钰的,你回去记得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