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渊之口开始震动。受须弥的魔神残渣影响,渊心之物开始蠢动,瘴气自地心缓缓涌出,逼向夜叉和人类——
若陀龙王猛然昂首,引颈向天。
它的四肢稳稳地扎根于层岩之间,与峭壁融为一体。
它仰头,一双巨角冲天,威光赫赫,就连摩拉克斯的玉璋都黯然失色。
忽地,岩龙放声长啸。
古龙吟歌,气吞山河,声若雷霆,三短一长,震得人牙齿震颤,手脚发麻。达达利亚摁住岩弓,却见那怒号竟可化作辉环,以若陀自身为圆心,向外扩散,荡涤四野,稳稳镇住地脉之躁动。
怪物们的行动更加迟缓了一些。抓住这个机会,达达利亚换长弓作岩刃,从树枝跃下,身形如闪电,穿梭于众丧尸之间,将那些秽物通通斩断,碾碎。
“不知道女皇大人,有没有和冰龙王合作过呢?那样的战斗,一定很有趣…”达达利亚自言自语。
岩龙再次长啸,这一声突然高昂,震天撼地。所有的生灵在这一刻都不得不停止动作,就连夜叉一族也不得不放缓脚步,在龙吟之下,抬头望向天空。
摩拉克斯将武器举过头顶。
神明身披月色,头戴惣面,无悲无喜。祂以碧水宝玉为剑,在倏暝群壑之中,闭目不见众生。
若陀的龙吟压不住祂,漫天的诅咒侵不得祂,唯有魔神身上的玉璋,愈灿愈烈,愈明愈亮,夺目于西北之天狼,更甚于白日之烈阳——
摩拉克斯猛地睁眼。
祂以长剑横扫,在空中,划出一道苍蓝色的火焰!
秽物们跟着这道火光,齐齐停下了动作。它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痴痴地看着那道火焰的方向,早已混浊的死目中忽地生出了一股渴盼。
——徘徊生死,不得解脱之物,想要回归地脉循环的渴盼。
未等达达利亚回神,数百数千种被诅咒桎梏之死物纷纷从阴影之中跃起,一时间如群蛾见火,瞽目觅光,扭曲着挣扎着将四肢跃起,扑向那束火焰,向摩拉克斯袭去!
——干城戎甲。
——靖妖闲邪——!
低吟着千岩之歌,摩拉克斯再次举起结绿,而后,竖劈下去。
苍青色的火焰尚未燃尽,乌金色的辉光又再一次点燃了这片黑夜。
玉剑将摩拉克斯的权能发挥到了极致,伴随着神明清远悠长的吟诵,将所有试图近身的妖邪都化作齑粉。可如此迅烈的攻势,却并无半分野蛮之意——所谓以玉作器,颂天地,礼四方。这等净化之仪,本是那沉玉谷作祭祀之用,以求风调雨顺,国祚绵长。
但此时此刻,在摩拉克斯手中,结绿便成了魔神之于人类的慈悲。
生者之于死者的慈悲。
达达利亚睁大了眼睛。
龙吟声再次响起。
——吾以苍璧礼天,黄琮礼地——
摩拉克斯吟道,向前踏出一步。祂不再立于自己的岩掌之间,而是走出玉璋,直面此间所有秽物。达达利亚觉得自己大概产生了幻听,明明千岩军们依旧在不遗余力地清理那些无法奔向神明的秽物,但这山谷天地间分明回荡着齐齐人声,幽幽渺渺,四面八方。
生灵们正在以歌相和,赞颂着他们唯一的帝王。
被这样的和鸣抓紧了心脏,达达利亚按住自己的胸口。他不是璃月人,无法对摩拉克斯产生过多的崇敬之意,但这样的声音就像从至冬雪原而来,穿过寒冷的雪原,穿过高耸的白桦。
有负伤的战士踽踽独行,雪落眉睫,为了保持清醒,而在喉咙里低低和歌。
你可曾见过花楸梢头白花如雾?我的恋人,我的战友,此行我为敌人带去死亡,为至冬带来胜利…
——和荣光。
胜利,和荣光——!
神明忽地换手持剑,将剑身斜斜地挑了上去。顷刻,青绿色的流光从剑锋满溢而出,如碧水一线,抛出夜空,化作无尽细雨,将奔向自己的怨念同杀意包容其中。
但这还没有结束。这一剑向东,礼以青圭;摩拉克斯再投一剑,那萦萦雨丝便倏然化作殷红之玛瑙,其势烈烈,焚尽万物!
霎时间,层岩巨渊的天空和土地都像是被怒火点燃,数以万计被囚禁的亡灵哀嚎着扑向人类和神明。这是死物对活物的复仇!这是魔神对魔神的复仇!战士们在拼杀,滚火石在燃烧,巨龙在长吟,来自北国的战士也在不遗余力地斩杀死物!
鲜血,哀嚎,死亡,赤璋为这场战争泼上了最真实的颜色。
达达利亚纵情地斩杀着这些徘徊于崖边的怪物,心情畅快。摩拉克斯的吟诵有着最强的净化之力,连奥赛尔的诅咒被极大压制,这让他的身体格外轻盈。这样的感受真是久违了,达达利亚一脚蹬开一只发狂的蕈兽,又将那叼着尸体的岩龙蜥砍成两半,再次转身的时候,他手中的短刃已拼作长枪,形似贯虹却又并不相同,猛地扫出,震得此间金铁皆鸣,如狮虎咆哮,震响山野!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
青年抬起头,只见原本漫天漫地的红光突然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比白玉还要温润的暖光。巨大的月轮在摩拉克斯的身后亮到了极致,将层岩巨渊紫红色的土地映得明亮一片。就连那些簌簌落下的邪祟齑粉,也都纷纷变成了细雪,明灭于火光之中,再无糟污之感。
摩拉克斯便是此阵的阵眼。
玉璋的权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此间所有生灵都被祂赋予了最坚固的防御。有风将神明的兜帽吹落,但祂似乎没有半分颓色,依旧冷冷地,淡淡地,静静地俯瞰着世间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