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扬看到后备箱的玻璃上倒映出中间闪耀的太阳,以及旁边一圈由冰晶经过折射变成的彩虹。他连忙回头,日晕正好卡在沙丘正上方,下面是经过一夜雨水洗礼而秃了一片的胡杨林。
楚风扬掏出佳能,边拍边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日晕。”
“我们这里还挺常见的。”季野说,“我记得很小时候不知道这是什么天气现象,跑去报告大人说妖怪要来了,还被我姑父骂了一顿。”
“你姑父?”楚风扬敏感地抓住了关键字眼,季野却像说错话了一样摇头说没什么。
“你们还有心情欣赏日晕啊,你们不知道它的含义吗?”田赫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今天给自己化了一个蓝色妖姬的妆容,靛青色的眼影粉特别突兀。
“什么含义?”
“不祥之兆,灾祸要发生了。”田赫说,“古人云,日晕乃阴阳失调,也许会发生婚姻变故和感情不顺的事情。”
楚风扬摇了摇头,笑他迷信:“就你神神叨叨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只是代表要下暴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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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出民宿地回到大路的途中,是分散开来的土屋,这里的居民很早就要起来挑水。下雨天对黄土高坡来说是自然的馈赠,这样地底的水窖才能充盈,他们依旧使用着最原始的取水方式。
一路上楚风扬看到很多拿着水桶的人,很多老年人枯瘦的手臂感觉快被扁担给压断。季野见楚风扬用相机拍下这幅众生景象,以为他对此很感兴趣,就讲了一些他们当地人是如何在戈壁滩中生活的。
这些信手拈来的介绍,在从小衣食无忧的楚风扬那里到是闻所未闻的,他问:“你以前也住在这样的土窑子里?”
“嗯,一直住着到我住校,有时候假期还得回去。”
楚风扬听着没有说话,季野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赶紧补充说他们小时候稀疏平常的事情,从来都不觉得辛苦过。楚风扬说:“小孩子嘛,肯定把干活当成玩,但是长大就不同了,长大自然会感受到不同世界的落差。”
钟忆雪在后面咳嗽了一声,楚风扬才意识到车里的氛围有点低沉,每个人似乎都或多或少地因为楚风扬的话想到了自己。
“听歌听歌。”他马上打开车载音响,让加州旅馆的旋律充斥在整个空间。
他们下一站是祁连山草原,已经过了油菜花盛开的七八月份,草原的绿色显得有点色彩单一,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冲着骑马去的。
下车后楚风扬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海拔高出了一截,氧气含量变得稀疏,呼吸一大口,肺部是永远填不满的清清凉凉的空气。天空和云朵很高,似乎和尘世处在两个完全分隔的世界。
草原上零零散散有一些马包和五色经幡,每个蒙古包前面都有几匹棕黑色的马在弯腰吃着草,这里有很多个马场。
他们走到最近的一个马包,那些马的主人出来迎接。
董广松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价格,骑马五十块一圈,他自然只选择一圈,并且要求楚风扬在一圈之内拍出让他满意的照片。
楚风扬让他和钟忆雪骑马拉手站在五色经幡旁边,他自己从远处进行拍摄,但拍了几十张都很不满意,要么景色太过于突出而人物主体隐在了其中,要么那两匹马不配合地走动或者低头。
他取景了很久,决定趴在经幡下方仰拍。他蹲倒在草地上,以差不多平躺的姿势举起相机。经幡在镜头中被疾风吹起,很好地扩充了背景的色彩,他指挥着董广松调整姿势,刚想按下快门,但身体被一个人撞了出去。
他们一同摔倒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五脏六腑都撕裂一般疼痛。楚风扬吃痛地抬头,季野的脑袋就架在他的胸口,黑绒绒的一团,一动不动。
楚风扬也没空检查自己的相机有没有坏,赶紧摇了摇季野的肩膀。其他三个人也跑过来,季野才有了反应。
“没事吧你们?那匹马疯了,差点跑过来踩到你。”田赫拍了拍胸口,“还好阿野反应迅速,把你推开了,那马的马蹄子离你就几公分距离。”
楚风扬转头,看到远处马主人正挥舞着辫子追赶着一匹白色的马。
董广松倒是第一时间跑去检查了相机,本体没有损坏,但是镜头裂开了:“换个镜头就行,还好还好,不然后面的行程都白费了。”
楚风扬没有理他,等季野起身从他身上挪开,他发现季野刚买的夹克,在手肘处都磕破了一个巨大的洞。
他拉过季野的手腕,观察他身上裸露的皮肤有没有擦伤之类的,结果在手掌上,看到一条从手指蔓延到掌心的血痕,像一条被压扁的虫,把季野手掌原来那些旧伤都遮盖住了。
血痕很宽,还在不断往外渗血,楚风扬把他拉到车里,从行李箱里面拿出碘酒和止血绷带,他用棉签把碘酒擦到血痕上,观察着季野的脸色:“痛吗?”
季野抿嘴说不痛。
“你就不害怕吗?”楚风扬开始缠止血绷带,“万一那马也踩到你了怎么办?”
季野:“就这么毫秒的功夫,那管得了那么多啊,满脑子只想着不能让你出事,你是我的老板嘛。”
“谢谢。”楚风扬在季野的掌心系了一个蝴蝶结,他侧过身,以半搂着的姿势拍了拍季野的后背。
“小事。”季野说,“楚大哥你可不能趁机再给我涨工资了。”
“你不怕痛不怕被马踩爆头,倒是害怕暴富?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楚风扬收起了笑容,定下神来问,“季野,我问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