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
“老狗……”
秦孝说:“还在。”
进屋的时候李老头刚烧着炉子,老狗在床上,被李老头平时盖的被子裹着。
刚发现老狗不见的时候李老头急得厉害,但好像从在树林边找到老狗的那一刻起,就安稳了。
屋子里的寒气逐渐消散,李老头拿盆兑了热水,浸了条毛巾。
李老头搓搓毛巾,拧干水,把热腾腾的毛巾叠几下,到床前把老狗嘴边沾的东西擦干净,接着是鼻头、眼角、耳朵。
擦到鼻头的时候老狗颤颤睁开眼,尾巴吃力地动了动。
“我晓得,你到时候了,”李老头一下一下擦老狗的腿,又把毛巾翻了一面继续擦前后爪,“你想躲起来走,悄悄的。”
“外头太冷,雪大,就在屋里吧,老头子送你一程。”
老狗迟缓地动动头,没力气抬起来,只能贴在床上看它的主人。
李老头摸摸它:“不知道莲跟宝儿咋样,给你埋在她们坟边上,你要是碰得见,就跟着走。”
“要是碰不见,就在前头等我。”
李老头念叨着起身,从床尾一个木箱里摸出把梳子,一下下把老狗打结的毛梳顺。
“走吧。”
“到了底下咱俩还作伴儿。”
“莫怕。”
老狗缓缓闭上眼,不一会儿又吃力地睁开一点。
元京墨不由自主走到床边,试探着碰老狗的脖子,手指陷在梳顺的毛里。
它喘的每一口气都费力而漫长。
元京墨颤着眼睫俯身,第一次没有了丁点害怕,甚至在老狗看向他时用额头贴了老狗的耳朵。
“我们会照看李爷爷的。”
“老狗……”
最后一丝呼吸缓缓消失,腹部彻底没了起伏。
李老头没什么表情,只像包孩子似的把老狗包好,黝黑开裂的手隔着棉被拍了拍。
“好狗儿……”
“路上暖和和地走……”
第67章伴
爆竹声中一岁除。[1]
除夕的炮竹照常炸响,锣鼓齐鸣,焰火升空,拜年贺春,走街串巷。
元京墨专程给李老头买的福字窗花都贴上了,他原本想收起来,但李老头说,买都买了,别白瞎了好东西。
破旧的门窗院子被装点得比以往每一年都喜气,但又怎么看都觉得空落。
李老头好像跟从前没什么不一样,看见元京墨对着老狗的窝出神时还开解他,说老狗到这个年纪算长寿,人也好狗也罢都躲不过死,这么没病没灾走到头挺好。
可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明明腿一天比一天好了,但李老头反而越来越不爱走动,经常对着电视一坐大半天,院子里保持着秦孝铲出几条小路的样子,其余地方一直那样白茫茫着。
元京墨家院子里正面上的雪早就除净了。
年后一天赶一天地走亲戚,元京墨连着好几天没能去下溪。晚上坐在炉子边烤火,听着过来玩的邻居和林珍荣感慨“瑞雪兆丰年”,又不由得想到李老头那满院的雪。
“这场雪确实下得好,要不地里得旱了。”
“不光这,初三的时候孙家闺女和女婿去山上拜祭,年轻人不懂,烧纸的时候一把点了好几沓又没围石头,风一刮,烧半截的纸飞了半山。”
元京墨瞬间回神,直起身听下文。
“多亏才下完雪,要是没下雪的那时候,满山干叶子枯树枝的还得了?”
林珍荣听得直拍心口:“真是好险,孙家两口子咋没跟着?”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吵起来了,都在气头上吵得恨不能掀房顶,我跟三嫂去劝和,光想着别耽误时辰催小两口赶紧去,哪想差点出大事……”
后面的元京墨没再听,知道没出事就松了精神,继续自顾琢磨。
身体不好可以施针用药,但心病只能心药医。
可是老狗已经回不来了。
邻居走的时候元京墨跟着站起来送到屋门口,林珍荣说着话送出去,过会儿顺便关大门。
元京墨伸着根手指头戳在呵了热气的玻璃上乱画,忽然让元长江敲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