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御花园。
御花园内静悄悄的,这个时辰宫里早已熄灯落锁,可有一身影却站在皎洁的月光下,仰头负手,一副颇有信心的模样。
身后的林子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巧笑嫣然一回头——他果然还是来了。
“你今日要与本王说什么?”李旦淡淡的声音中夹了一丝焦灼。
“殿下哪能那么着急呢?”韦团儿摇曳着身姿向他款款走来。
她着一身轻薄的米色纱裙,若隐若现露出身体的曲线,齐胸的襦裙拉得很低,一大片春光毫不避讳地乍泄出来。
李旦眉头一蹙,这场景莫名和当年宫中传闻的母后与父皇在小树林间第一次交好的画面似有些重合。
“若你有其他心思,那就恕本王先告辞了。”
李旦目光冷淡,背过身去就欲离开,忽然闻见一股香味袭来,一双环抱住他的腰,柔弱的身子伏在他背上。
只听韦团儿凄凄切切切地说道:“殿下!难道团儿的心意殿下还看不明白吗……团儿仰慕殿下已久,但终是碍于殿下的身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如今团儿再也不想隐瞒这份爱意,才决定今夜将陛下邀约于此。”
李旦抬手想要松开韦团儿的双手,却见那手又用力收紧了一些:“今夜只要殿下临幸团儿……给团儿一个名分……那团儿必然会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诚然,韦团儿是神皇身边人,必然能知道神皇的心思,若是作为眼线,必是再好不过。
可李旦一沉眉,手腕用了狠劲一掰,挣脱出韦团儿的环抱,头也不回地冷冷道:
“我的心,早已许了他人。”
“那个人……是谁?!”韦团儿情绪有些慌乱,声音有些嘶哑绝望。
不可能!他李旦身边虽说美人如云,却也从未见他动心,这不过是一个拒绝她的说辞罢了!
李旦没有回头,亦没有回答,决然地走在夜色中。
他低头看那银白的月光洒在青砖上如覆清霜,心底轻叹:那个人……现在在何处呢……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充满着强烈的思念呢……
……
缪尘霜换了一身干爽宽大的粗布衣裳,怔地看着眼前跳动的篝火。
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竟有些不敢相信坐在对面的老者,真的是怀英。
只不过也不再叫怀英这个名字,而是自称——狄仁杰。
虽然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已不再是先前干瘦的身材,而是通体圆润,还蓄了长髯,可那双眸子中透着的异于常人的睿智却让缪尘霜一下子就认出他来。
祈墨用一根树枝拨了拨篝火,火焰跳跃得更高了,一下照亮了茅屋。
“师父被青悯刺伤那日,早已服下了解毒的金花丸,在大夫诊脉之时运了内力控制脉搏,大夫便以为师父的伤情已无力回天了。”
“但是我分明看到你们安葬了怀英师父……”缪尘霜还是一脸疑惑。
“呵呵呵……”狄仁杰,也就是曾经的怀英,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个棺材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下面有一道夹层,夹层处设有一道机关,可以随时脱身。”
“那……我刚刚在门外听说有人要害您,这人您可知道是谁吗?”
狄仁杰面色一沉,嘴角紧抿,眼睛不易察觉地向祈墨一瞟。
“她是自己人。”祈墨放下了手中的树枝,声音压得极低。
“朝廷现在为了立皇嗣一事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推崇立武承嗣为皇嗣,一派推崇三皇子李旦。”
狄仁杰沉吟片刻,又道:“高祖先前浴血奋战,披荆斩棘建立了我大唐,这是李唐的天下!”
“这么说来,想要害您的,是武承嗣?”狄仁杰虽未言明自己的立场,可缪尘霜一听就明白了。
“与其说是魏王武承嗣,不如说是其党羽。”狄仁杰捏着胡须看向祈墨道:“神皇为了巩固武周政权,大肆任用酷吏加害李家子嗣。武承嗣私下与酷吏们勾结,凭空捏造事实,构陷李家子嗣,将他们赶尽杀绝。”
缪尘霜顺着狄仁杰的目光看过去,竟见祈墨紧攥双拳,那双漆眸中又涌起那股蛰伏已久的仇恨,眸光中倒映的飘摇的火焰,正越蹿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