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胜带着一些见所未见的食材回来,其中就有莲蓬,莲藕,荷叶之类的。
在这个时代,确实很少有人会拿水中作物作为料理,多是拿从土里冒出来的,连地瓜土豆都很少见。后来人们经历了过许多次饥饿,又经过无数次探索后,才将根茎类的食材作为餐桌上的美食之一。
即使是野外的史莱姆,急冻树,若能处理得当,同样是一道美味。
阿胜在进行新的尝试,他的身体状况走不了太远,但也会到附近的湖泊,在岸边捡些食材上来,自己研究着怎么去处理,怎么煮才好吃。
譬如莲藕莲子,加入一些带甘味的药材,会使得食物本身的味道锦上添花,煮出来的汤汁满嘴馨芳,甘美无比。
归终无法品尝出味道,每每阿胜问起这莲藕和莲子的味道如何如何,她都说不出大概,随意就搪塞过去。
问姐姐无果,阿胜便自觉去找药熬了。
他发现药箱子里装了新的药材,就知是魈上仙来过,又问道:“姐姐,魈上仙走了吗?我才打算熬莲子汤,拿给他尝尝的说。”
归终拍拍阿胜的肩膀:“魈上仙对你上心,过几日就会来了,你在家里熬好汤等他。”
不错,有仙人的关心,她就可以安心离开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
又过了几日,琉璃百合的枝杆上冒出了花骨朵,如繁星般密密麻麻的,长势十分不错。
邻居都来问这是什么花,归终卖关子,并不明说,还是那句:等花开了就知道了。
阿胜一如既往地采集食材回来,那是长在海里的野生海带,涨潮的时海水冲上来了一些,阿胜便拿回来了。
海带是附近渔民的食物,大多拿来煮汤喝,阿胜打算捣鼓新的做法,当他拿着海带到水桶旁准备清洗时,他注意到在菜园子劳作的姐姐,脸上有一块明显的青紫色。
“阿姐,你的脸……”阿胜丢下海带奔过去,拉扯了一下归终。
归终不明所以,摸了摸脸,没发觉异常,回去拿镜子照照,才知右脸脸颊上多出了一片青紫。
要死了,开始长尸斑了。
怪不得最近那么累,原来她的能量已经弱到无法再继续维持这身体的生命。
她果真成了这些花“养分”,能量在毫无察觉中慢慢消耗。
所以现在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还是趁着没彻底凉之前说出真相?
归终陷入两难,纠结不已,盯着镜子迟迟不回应。
阿胜不断在关心她,一直追问到底是怎的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泪如珍珠断线般,一滴滴掉落。
归终放下镜子,犹豫过后,小心翼翼地问阿胜:“阿胜,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害怕,也不要伤心。”
阿胜有不好的预感。
哥哥姐姐们去世前,也是这么吩咐的,这话便如同禁忌的诅咒,谁说完,谁就会离开他。
”你别吓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姐姐,阿胜不要你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阿胜埋在姐姐怀里,哇哇大哭,喉咙在不停抽泣,小手攥着拳头,握得紧紧的。
心伤之时,他又断了活下去的念头,如果这个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就算病治好,活着又能有什么意义,不过在熬日子罢了。
阿胜悲悲戚戚,哭到快要岔气,崩溃到疯了似的,边哭边求着姐姐不要丢下他一个人,吓得归终再也不敢说下去。
这场景就跟归终遇见阿锦那时候一样,阿锦得知自己死亡后,如天都要塌下来般,不愿意进入往生,怨念冲天。
她有时真的很难理解人类间血缘亲情的羁绊,一个人死了,另外活着的人就要死吗?就不能好好活着吗?
归终神情哀愁凄婉,自怜自伤。心想不知自己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因为她而难以独活?
兴许有,兴许没有。
不管有没有,倘若今日消亡的是她,她一定会对那个久久不能释怀的人说出那句:“把我忘了吧。”
可是现在,为了避免阿胜想不开而轻生,归终只好继续撒谎,温言慰藉道:
“没事的,姐姐只是最近很累,睡眠不好到处磕了碰了,脸才青一块紫一块……我还要等阿胜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厨,我好在家里享享清福,不会比你先走。”
阿胜这才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双眼又肿又红,因悲伤过度,身体迟迟缓不下来,还在一抽一抽的。
小孩子,情绪控制能力是差点,待他缓缓再说。
“怪我不好,才害你日夜劳累……如今我身体好起来了,也能照顾姐姐了,你快去休息吧。”
在阿胜的印象中,近些日子里的姐姐从未休息过,他也从没见过姐姐躺床榻上睡觉,而是整日守着那片未长出的花,从天黑到天亮,定是熬坏了身体。
无奈归终假意要去休息,纳闷地任由阿胜自己去忙活。
……
入夜,忙碌了一整天的阿胜早早就撑不住,眼皮子直打架,躺下来没过多久就睡得香甜。
归终几乎装了一日的“病人”,到此时才能起身,蹑手蹑脚地出门透风。
阿胜似乎对莲子莲蓬情有独钟,每天都去湖泊那边采摘,在极度郁闷下,归终稀里糊涂就走到湖泊去了,只念着给他采湖中央的那朵莲花的莲子,然后拿回去。
那是一处天然形成的蓄水湖,地下的清流汇聚于盆地中,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湖水。
月胧薄纱铺洒在琉璃般的湖面上,一只小舟在清风吹拂下,慢慢浮游摇曳。
归终踢开鞋子,赤脚奔到小舟上,解开了牵引的绳子,任意湖波推动小舟飘荡至湖心,她则全身侧趴在小舟的边缘,伸出手触碰凉凉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