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更口中,和猴皮筋儿起冲突的面生男人,是白继峰。
上次,苏兆安在“黑市”被县管会的人撕抓得鸡飞狗跳,多亏了白继峰的搭帮,才能有惊无险地逃过了一劫,事后,白继峰就跟他说了
“你这副嫩羞羞的样子,一点警惕心都莫有,人家一抓一个准,你这事要是不急,又信得过我,我就帮你办咯”
苏兆安经此一番遭遇,原本刚进来黑市时,那公鸡一样昂着的头早搐到了肷窝里,小鸡胆儿更是跳得嘭嘭响,原本还在想“黑市”走不通,又要去抠脑壳另想他法,白继峰这一番好心不亚于雪中送炭,自是一番感激后,忙不迭答应下来。
不过,白继峰“玉米换豆子”赚中间差价的投机倒把差事,别看嘴上说得轻巧,因为社员们往往都是几斤几斤的换,所以要走村窜户地攒够一百多斤够跑一趟黑市的量,也很是要花费一番功夫。
加上这段时间县管会猫捉耗子一样盯得紧,票贩子也转战地下打起了“游击”,过筛子一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故而,今天他才总算在“早市”见到了人,帮苏兆安换好了布票。
结果,回到公社卫生院一看,嘿,原本还算热闹的卫生院成了一个空壳篓,一问才晓得,各队培训的人都回队里参加秋收了
白家老三和高芸菊都来过苏家,白继峰自然也晓得地址,一路打听就到了坡南队,好巧不巧的,竟然又碰上了猴皮筋儿这个一天到晚嘴里挂着脏脏话的小流子。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然,按乡下地头的话来说,叫“吃屎狗难断吃屎路”,猴皮筋儿就是如此。
因为最近被整了几回,他在队里老实了几分,不像以前那样整天撅着屁股懒得筋疼了,但骨子里的那份油嘴猫的痞性子依旧。
杨家就在村口边上,白继峰颠颠儿地挑着空担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时,猴皮筋儿正顶着一双糊着眼屎的小眼睛,无聊地蹲在地上看热闹。
前头不远的土堆上,他家那只阉得不干不净、被队里家家户户嫌弃的蔫鸡公,正混在一群鸡婆当中,在土堆里刨来刨去找虫子吃,猛的,那蔫鸡公忽然就起了性儿,翘着尾巴,色胆包天地纵声一跃
猴皮筋儿“嘿”了一声,倏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他家那只蔫鸡公飞快骑到了一只母鸡身上,“嘎嘎嘎”地压起蛋来,那只“受宠”的鸡婆原先还跳螚螚来着,很快便抖擞着翅膀,莫了挣扎
这2333的一幕,苏兆灵要是看到了,肯定忍不住又要爆一句“我去”,孤家寡人的猴皮筋儿却是看得满脸眼气,也不管那是自家鸡公呢,捡起地上的一块土坷垃,一头砸了过去,嘴巴里骂骂咧咧的。
“日你妈,老子暖床暖脚的女人,还不晓得在哪个老丈人的腿肚子里转筋筋咧,你个老骚鸡,倒是一天到晚地瞎快活,看老子哪天不高兴,一刀断了你那是非根,让你再骚”
那蔫鸡公莫名地打断了“好事”,吃疼之下,嘎嘎嘎地飞到了另一头,转头就要跑路,心里正憋着一团阴火的猴皮筋儿见状,又捡起一块土坷垃飞了过去,没想到“砰”的一声,“战果”扩大得太过,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白继峰的小腿上
莫名被“天降横祸”的白继峰
白继峰看着跌落在脚边的那块土坷垃,眼睛闪了闪,瞥了猴皮筋儿一眼,心里也有几分不爽。
只是,想到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再说,这还是在人家队里,便把心里的火气压了下去,垂眸,把那土坷垃给踢到了一边,原本打算问猴皮筋儿苏家具体位置的话,也咽回了喉咙里。
奈何,白继峰息事宁人了,猴皮筋儿却是个天生的惹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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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继峰和苏莽子一样,都是这年头“好劳力”的标准长相。
赤膛脸,卧蚕眉,一身腱子肉,铁疙瘩一样,就白继峰这模样,要是牛眼一鼓,给猴皮筋儿来一个怒目金刚,他立马就怂了,而白继峰一软,却让他肆无忌惮地张狂了起来。
按照本地土话来说,猴皮筋儿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包子里没肉,蒜钵里报仇”
只见猴皮筋儿斜拉着一双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白继峰,跟着,装模作样地学着民兵盘问人的架势,很欠揍地道“你哪个哪里来的来我们队啥子事”
被人这般对待,白继峰心里膈应得紧,但还是按捺着性子,直言告知道“我是栗子坳大队的,和你们队的苏兆安相熟,是过来找他的”
这不说还好,猴皮筋儿一听,一张小廋脸立马像罩了一张灰蒙蒙的蜘蛛网。
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反之,敌人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敌人。
虽说猴皮筋儿和苏家其实也没有到“敌”的地步,但两家之间的嫌隙,却是不折不扣的,在猴皮筋儿看来,除非苏兆灵倒转脑壳嫁给他,要不然两家之间的斗气,别想那么容易就和解了,哼
猴皮筋儿从小就养成了个油嘴猫的性子,嘴巴里一些脏脏臭臭的囫囵话儿,经常像喝凉水一样张口就来,这会儿就是如此,只见他翻了个白眼,嘴皮子一掀,开始了他阴阳怪气的满嘴喷粪。
“咦咦咦,我说哪,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那么多扑棱棱乱飞的雄蜂,原来是苏家那个膏了油似的蜂窝惹的骚,也不晓得你这雄蜂,是真个找苏兆安那个小白脸咧,还是找苏兆灵那朵小骚花啊”
白继峰的脸立时黑了下来。
他家妹子也是他们那附近最出挑的姑娘,经常也有那不长眼的人向他家妹子犯嘴贱,他最恨的就是这些人,为这,他们兄弟仨没少“削人”,这人虽然冒犯的不是自家幺妹儿,但同样下三滥得很。
而且,他上回就听自家三弟和表妹说过,坡南队有户人家和苏家关系很是不好,嘴巴比屎还臭,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一家。
但不管是不是这一家,白继峰表示,这样贱相的男人,就该收拾。
这般想着,白继峰的拳头朝着猴皮筋儿就招呼了过去。
“你个瘦筋筋的拌料棍,踮脚都没diao高的货,一张嘴巴倒是臭得很,今天老子就让你晓得,一个裆间夹棒槌的男人,满嘴撇大粪是个啥子下场”
苏兆灵他们赶到“事现场”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苏兆灵满脸无语,得,瞧这架势,今天他们家又要上本地热搜榜第一名了
所幸,杨福全也已经到了,且还把白继峰和周桂枝、猴皮筋儿隔了开来。
猴皮筋儿嘴角青紫了一块,躲在人群后又气又恨,周桂枝则是一边边扯着破喇叭一样的嗓门向白继峰喷射子弹,一边拉拉挂挂地就要越过杨福全扑上去撕打他。
“你个砍脑壳短命缺阴德遭天报的背时鬼一个外队的,就敢在老娘家门口祸害老娘娃儿,队长你今天要是不给他来一番狠的,老娘打死也不依我们队的男人,走出去也别说自己是男人,都是怂蛋”
周桂枝一副不依不饶的混不吝模样,杨福全却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
他心里敞亮着呢,前因后果早有人告诉他了,心里同样被这对母子泼烦得要死,抬眼看到苏兆灵他们过来,便道“这人说是找你们家,兆安你认识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