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公子?”李庭霄看了眼他身后通明的巷子,闻见隐隐传出的香粉味,点头,“好雅兴!”
云听尘嘴角一抽,心知他是误会了,解释的话在唇边转了个个儿,又压了下去。
“听说今日集市全开,便带着护卫来逛逛,想不到竟有幸遇到殿下,若不忙,听尘斗胆邀殿下进去喝杯酒,可好?”他垂着眼,压低声音,“顺便聊聊马场。”
李庭霄本想拒绝,余光瞥见白知饮一脸晦气,顿时改口:“甚好。”
云听尘欣喜地做出邀请架势:“殿下,请!”
李庭霄把青圣交给白知饮,跟云听尘并肩而行。
白知饮牵马在后面跟着,缰绳越攥越紧,总觉得那他们时不时碰到一处的肩膀抢眼。
因为那块淤青,李庭霄再没跟白知饮说话,白知饮不服软,两人一路冷战。
靡靡音色中,李庭霄刻意对云听尘表现出亲近,言语间也比平常要柔和,心说酸死你个醋坛子算了!
白知饮忍无可忍别开眼,正被坐在旁侧的栗星野逮了个正着,他冲他举杯致意,白知饮一甩头,将目光投向别处,假装没看见。
俩护卫陪主家来逛窑子,有什么可乐呵的?心真宽!
“殿下,马场一事,家父同意了,还命听尘转达对殿下的谢意!”云听尘举杯,“敬殿下!”
李庭霄不在意地跟他喝了一杯:“本王当天便给陛下写了信,约么过两天就能有消息,不信陛下出面,西马关南昊敢抗旨!”
“多谢殿下!”云听尘欣喜若狂,好像真在意了那四万两银子似的,“殿下肯赏光来这香亭阁,鸨母特意安排了花魁歌舞助兴,此刻正在园外候着,先让她们进来?”
李庭霄点了头,也像是感兴趣。
微风轻拂,月影如钩,四方庭院幽香清雅,一行歌舞艺妓鱼贯而入,娇软的身段袅袅娜娜,犹抱琵琶半遮面。
李庭霄带笑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云听尘侧目关注,想找出他最喜爱的那个,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点到为止,那笑实际上也未达眼底。
他不经意地看了眼白知饮,发现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于是冲栗星野使眼色,他却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悠扬曲声响起,舞姬们眼波流转素手轻弹,不多时,曲风一转,一红衣蒙面女子款款走出,跟其他人合在一处,舞步轻灵,一颦一笑万种风情。
云听尘轻笑着介绍:“殿下,那便是此间花魁信娘,舞技高超,听说卖艺不卖身。”
李庭霄把玩着酒杯,跟那温婉妩媚的眸子对视片刻,冲她招了招手,舞蹈中信娘便停下绰约舞步,过来见礼。
云听尘稍稍惊讶,而白知饮顿时像是浑身都硬了,膀子架起来,像是要跟谁打架。
李庭霄勾勾手,她便体贴地坐到他身边,笑盈盈为他添酒。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她的眼,玩味一笑:“卖艺不卖身?”
信娘眼眸轻眨,纤长的眼睫间闪出不明意味,软声道:“若是殿下有兴致,信娘愿整夜伺候陪伴。”
“真乖。”李庭霄赞赏,附到她耳边说,“看到那个木头脸了吗?不会笑的那个。”
信娘八面玲珑,自然早对客人的情态了然于心,点头:“是那位样貌出众的青衣公子?”
今日来的四人,单看样貌没一个俗人,但穿青衣的,就只有白知饮。
“嗯。”李庭霄一笑,说,“你过去陪他,若能把他逗笑了,本王重重有赏!”
“奴家遵命!”信娘略有失望,但还是缓缓起身。
见那女子离开李庭霄身边,白知饮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可她却又坐到自己身侧来了,还跟使女要了酒杯,一看就不怀好意。
而李庭霄,居然端着酒杯坐去了云听尘桌上,一把揽住他肩膀,两人凑着头窃窃私语,发髻都几乎碰到一起。
身边突然多了浓烈脂粉味,白知饮别扭极了,对面勾肩搭背的两人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偏偏,旁边的女子还不识趣,矫揉造作地同他讲话,至于说的什么,他半个字都听不进,双目蛇瞳般紧紧盯着“猎物”,一眨不眨。
直到一个杯子凑到唇边,辛辣酒液沾湿嘴角。
硬送到嘴边的酒,突然就唤起他某些不好的记忆,他一惊,挥手便将那杯酒挡飞了出去。
信娘惊呼一声,诧异地看向白知饮,她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让他内疚,但在其他人的注视中,他有些拉不下脸,便干脆直接起身走了。
与其看这些,还不如去外面陪青圣和瓷虎!
至于煜王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爱抱谁便抱谁,与自己何干?
他满脸铁青地出门,看得李庭霄唇角漾笑,从碟子里捏了块白露酥来吃。
云听尘目瞪口呆。
莫说是一个无名无分只作陪床的护卫,就算是极受宠爱的面首,也没有敢在主家面前这般放肆的,更何况,被当众甩脸子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煜王!
他小心打量煜王,却见他一脸得意莫名的笑,怎么看都有点……贱兮兮的?
懂了,想错了,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厘清这节,他摇开折扇轻笑:“殿下这亲卫性子不太好。”
“岂止不好?简直坏透了!”李庭霄朝白知饮离去的方向一指,“惯坏了,正该好好教训一番!”
云听尘哈哈一笑。
一个时辰后,李庭霄在一众莺莺燕燕的热情欢送中摇晃着出了香亭阁,见到白知饮正坐在远处树下百无聊赖地抓石子抛着玩,不由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