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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记忆(第1页)

从我记事开始,门前有一棵枣子树。我还记得以前的墙,我喜欢从走廊上一直转到墙的另一边,趴在窗户边上慢慢的往外移动。我记得每一个台阶和沟,记得我家的那棵枣子树,还有邻居老爷爷家的枣子树。一到秋天,地上落满了枣子,孩子们爬到树上打枣子。在大风的夜里听着枣子叭叭嗒嗒的掉落的声音。第二天早晨推开门,满地都是枣子。那时候我家的走廊很窄。两个木头门是红色的,很显眼的红。厨房的门款上有一个铁丝款在那里。我还记得煤气灶放的位子,灶台的位子,鸡笼的位子,洗脸架的位子,橱柜的位子,我记得妈妈从碗橱的抽屉里拿来一包火柴,在我5岁的时候教我怎么划火柴。妈妈说我比一般的人要笨一些,她教了我很多很多遍,胆小的我才学会。我不仅学会了,还会把擦着的火柴包在嘴里。用我的呼吸把火扑灭。我从胆子最小的人,一下子变成胆子最大的人。每天早晨我站在走廊边刷牙的时候,听到了嘹亮的军歌。那是我习以为常的日常。到了冬天,柴禾堆上,堆满了雪花。在我大门前的那一块地再往前走,堆了几堆柴禾,还有一棵樱桃树,结出来的果子红不红黄不黄的。那时候去池塘洗东西,要经过一个牛栏,有时候牛就拴在柴禾堆旁边,我看到牛很害怕,就避着远一点,牛看到我瞪大了圆圆的眼睛,用牛角抽我,我跑的快,一口气跑回家。牛栏的土墙上有很多小洞洞,一到蜜蜂飞来的季节,我就在土墙上掏蜜蜂,拿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拿一根小棍子,蜜蜂从小瓶罐里又飞出来蜇我的脸,下次我还继续掏。

我的童年很长很长,要写几天几夜也写不完。18岁之后我出去工作了,妈妈守护着这个家,守了很多很多年。那时候别人家都重新修了房子,盖起了大楼房,我们家还是破破旧旧的小平房,一到下雨天,妈妈的房间就刷刷刷的漏雨。最怕打雷天,我常常担心妈妈房间的屋顶会不会塌下来。妈妈房间的墙面上有一道很长的裂缝,我都怀疑是打雷打出来的。因为屋顶漏雨,所以房间回潮,墙面上有发霉的痕迹。妈妈住在这样发霉的房间,很多很多年。她也羡慕过别人,她也忍耐了很多,但是始终没有走。有一次我问妈妈为什么跟我爸爸经常吵架却又不离婚,妈妈说她丢不起这个人,她是一个传统的人。她说她一辈子只跟过我爸爸这一个人,离婚是一件丢人的事。

在那个发霉的漏雨的房间,妈妈流了很多的眼泪。我们家辉煌过,也落魄过。辉煌的时候,爸爸也扶持过别人,安排别人在他单位里面上班,一上就好多年。他对得起邻居付家这一家人。那时的光景,很多人都有记忆,那时的一份单位的工作多么吃香啊,在我们徐家和饶家,很多很多的亲戚当中,爸爸帮助最多的要属我隔壁夏桂美一家。那时候我们两家的关系好好,爸爸每天下班了都往他们那里跑,爸爸喜欢听软话、听哄他的话,夏奶奶非常的会哄,爸爸那时候对夏奶奶的关心,胜过对他自己的亲妈。付爷爷临死前,爸爸喊来了,当时他的朋友医院的院长,守护在付爷爷的床前,那个时候爸爸说话有点分量,他像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孝敬了付爷爷。我记得去他的房间看了一眼,他的鼻子里插了管子,发出了咕咚咕咚咕咚的声音。

爸爸下班回来带了好吃的东西,有时候是纸盒子包装的,他都会第一时间拿去给夏桂美的孙女儿吃。后来妈妈说爸爸没有亏待他们这一家人,不是没有缘由的。我的儿时时光也常常跑到他们家去吃饭玩耍,他们家的姑姑也很爱我,那是我童年里一段欢快的时光。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去外面闯荡,每年过年的时候回来待短短的几天,有一年我生病了,回来待了很长时间,才和母亲有了更多的相处。农村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从前的黄土路不见了,变成了水泥路。牛栏里的牛也没有了,农民也不种地了,地都租出去了,用镰刀收割变成了机器收割,小时候和大人们一起下到秧田里面插秧,已经成为永不复返的记忆。田螺很大,小水沟的水很清,池塘边妈妈的背影很美,突然有一天枣子树没有了,柿子树也没有了,樱桃树也没有了,柴火堆也没有了,妈妈房间的煤油灯也没有了。只有妈妈和妈妈的自行车还在,每天傍晚时分,妈妈下班回来,推着自行车进门,我还记得那时候自行车停在堂屋的某一个位置。放在墙边上,夏天的竹子凉床也没有了,后来邻居老太太也没有了,村里的那些打小长牌的老太太,老头子都没有了。

10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回到我的家乡,我的家变了。我们家的房子重新修缮了,已经找不到过去的痕迹。院子围起来了,像一个四合院。以前妈妈房间墙上的裂缝再也看不见了,变成了白白净净的墙。外婆来家里玩的时候,露出了欣慰的笑,以为妈妈终于可以享享福了。

可我妈妈没有福,没过几年就死了。

2019年的春节,在妈妈的房间,我和她烤着同一个取暖器,握着妈妈的手,我们一起祈祷。妈妈总是一副愁容,眉宇间写满了烦恼。他总是对爸爸的一些处事方式充满了担忧和苦恼,但却无力改变,只剩下漫长的抱怨。她说夏桂美太欺负人了,他们还吵了一架。那时候大人们眼里我只是个孩子,所以没有让我插手太多。妈妈一说到他们家就非常的生气,为了门前的一块地发生了纠纷,妈妈说是夏桂美的女婿从中调解,从而平息了纷争,他们家说这块地不争了,妈妈告诉我,让我在那里种一点菜。没过三个月妈妈就去世了。但我一直记得那一天她的愁容。妈妈走后,我并不想记得过去的恩怨。我记得夏桂美的儿子也去了妈妈的坟地,我要先蹲下去给妈妈暖一下坟,他还搭了一把手。那时候我不再计较过去妈妈和他们家的恩怨。妈妈死了还不到一个月,尸骨未寒,夏桂美就对着我内大门种南瓜,一堆一堆的鼓出来像一个个坟包子,又来争地了,从她对着我大门种了南瓜,家里就接二连三发生不顺,外婆突然意外离世,我给妈妈打官司输了十几万,身体也也处于危险边缘。虽然这些跟种南瓜没有多大关系,但人往往有一种心理,不太喜欢别人对着自己大门种东西。

过了两年后,在一个秋天,我带了一只兔子回来,想给他种一些苜蓿草,就在门前的那块地上撒满了种子。那时爷爷种的丝瓜,刚刚拆了丝瓜架子,我清理了大片大片的石块和带刺的植物。然后用栅栏围起来了一个矮矮的围栏,在里面种菜了,是妈妈让我种的,我知道她在天上也看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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