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永山叹着气又翻了一个身,听见房门被很用力地敲响,「咚咚咚」的一声声,好像追债来的一样。
厉永山想不去理睬,但是那个敲门的声音上升为好像杀人放火劫了他家媳妇那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厉永山没有办法只能披着衣衫起来,抱着如果是李威就痛揍他一顿的想法开下门来。
外头黑漆漆的,还没看清楚是谁敲的门,就听到连玉楼的声音。
「厉永山,你怎么不去死?!」
同时,黑暗中不知道什么东西「咻」的一下飞过来,厉永山躲闪不及,头上被砸了个正着,那东西有楞有角的,磕在脑门上火辣辣的疼。
厉永山摸着脑袋,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发现砸中自己的就是白日里留在连玉楼书房的那个装了挂坠的锦盒子,抬头,发现连玉楼就穿着在屋子里头时穿的那身裘袄外面斗篷也没披就这么站在外面,脸色阴沉得厉害。
夜里风大,呼啦啦地灌进来,厉永山平时并不怎么怕冷,这会却觉得四肢骨都凉了。
「这东西是你的吗?」连玉楼开口问他。
厉永山知道他指的什么,但那个「是」却梗在喉咙里,像长了刺,牢牢扎根在那里。借着屋里的烛火,厉永山看到系在他腰上的那根环绶,青色的玉致密细腻,泛着油脂一样的光泽,便觉得心里头一阵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觉。
厉永山弯腰捡起地上那锦盒,看着那盒子,有些自嘲地笑,「若是你觉得这东西寒酸,辱了你,你随手扔了便好,犯不着特意跑一趟。」
连玉楼眼神狠戾地瞪着厉永山,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不是冻的,两颊红红的,明灭的烛火跃动下,他眼中似有水光流转。在听到厉永山那样说之后,咬了咬牙,道,「是啊,这么寒酸的东西,连你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以为趁着没人的时候放在那里我就会不知道吗?」
这一说,正好戳到厉永山的痛处,「连老板家财万贯,多少人赶着贴上来要送礼巴结你,我这点不值钱的东西确实太不自量力了。」说着手一扬,「你不丢,我替你丢了,眼不见为净,这下连老板总该消火了?」
那盒子一下没进黑暗里,连踪影都不见一下。
厉永山清楚看见连玉楼脸上露出震惊不敢相信的表情。连玉楼呆立了片刻,脸上的震惊逐渐淡下去,但是眼神直直地看着身前的模样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两人一下都没了声响,气氛也和屋外的天气一样冷到了极点,连玉楼缓缓转身,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声音淡淡地传过来。
「就算有那么多人巴结我,但是他们送的那些我从不会多看一眼……」连玉楼停了停,声音不仅越来越小声,还带着一点哽咽,「唯一想多看一眼的,却连它的主人也轻贱它……你说得对,我应该直接扔了……」又像是喃喃自语那样重复了最后一句,「应该直接扔了……」这样说着就要离开,眼见他的身形要没入黑暗中,厉永山心里涌起诸多的不忍。
「别走!」
一把拉住他,将他带入怀中,才发觉他正瑟瑟发抖,便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手掌在他手臂上轻轻搓动。
刚才那阵无来由的激动平息了下去,才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在那里学姑娘家似的自怨自艾实在是件丢人的事情,而刚才连玉楼的话也被一个字一个字地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他低下头,贴上他冰冷的脸颊,「外面冷得厉害,我们去屋里说话,刚才是我说话冲了点,谁叫你把我一个人丢在书房,自己却和那些人有说有笑的?」
「让我回去。」连玉楼冷冷的拒绝。
但是厉永山向来都不听他的,对他硬来也快要习以为常了。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放他回去,厉永山会做的,是将他抱了起来带回屋里。
屋子里简陋,没什么摆设,厉永山将连玉楼在自己床上放下,扯过棉被将他裹紧了,又往炭盆里投了几块炭,这才半跪在挨着床沿而坐的连玉楼面前,变戏法似的手里托着那个刚才被丢掉的锦盒。
连玉楼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又是震惊了一下,接着撇开脸去,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
厉永山有点懊恼和后悔,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别扭如他,大冷天的夜里斗篷都没来得及披就带着这个来找自己,真的是因为东西过于寒酸他看不上眼所以拿来还给自己?
正如他所说的,他看不上眼的东西,恐怕连碰都不会去碰。
怪只怪自己嫉妒过头,一时昏了,曲解了他的意思,还说了那样过分的话。
厉永山轻声笑着伸手将连玉楼的脸拨回来面朝向自己,就见他连眼角都红了,盈盈泪光在眼眶里打着转,就要结成水滴落下来的样子,一副委屈到他的模样。
厉永山心里越发好笑,将他缩在袖子底下还握成拳状的手挖出来牵在手里,「你告诉我,你以前都是这么表示感谢的吗?用别人送你的东西去砸他的脑袋?」
「谁叫你不躲开的……」连玉楼咕哝道,还一副自己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我现在很疼,你帮我揉揉好不好?」像个孩子似地摇了摇牵着他的手,知道对他,这样也是管用的。
果然,连玉楼犹豫了下,伸手按上他的额头轻轻揉起来,「你脸皮这么厚也会疼?」
「会啊,你和别人不一样,我一听见你的声音,就忘了躲了。」某人腆着脸摇起尾巴享受服务,连玉楼的手指有点冰的,摸在被砸到起包的地方,凉凉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