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美红就又笑笑,没说话,借着她染头的事转移话题:“姐你这回想要颜色深一点还是浅一点?”
“深点吧,都要当婆婆的人了,不好太张扬。”大姐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
说完又想到个事,“哦对了,你家亲戚家那个孩子,叫小繁对吧,他还在你们家住着吗?”
大姐有大半年没来过锅炉厂院儿了,也不知道年美红家寄养的那个男孩接走没有。
说起这个,她一直挺好奇,也挺不理解的,到底是什么工作性质的父母,得忙成什么样,舍得把孩子放在别人家一放好几年,这眼看着都要考大学的岁数了。
她还记得那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俊得不得了,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
“还住着。”年美红不与大姐对视,站在柜子前翻找染膏。
“那挺好,跟大年有个伴儿,我记得他俩从小感情就好,你一要揍大年他就过去拦,把你晾衣架子都给藏起来了,你要晾衣服找不着还来跟我借呢!”
“嗯,是。”年美红低低应着,想起那还是他俩上小学时候的事。
当初两个孩子认识没多久就亲近起来,大年那个犟驴脾气,跟谁都八百个不服,偏偏就对小繁言听计从,犯起浑来也只有小繁拉得住。而小繁这孩子从来心门紧闭,对除了大年以为的任何人都温和礼貌却疏离,只有大年能天天拉着他说话,跟他开一些没轻没重的玩笑。
两人明明性情喜好天差地别,却意外地相处融洽,让当时焦头烂额的她深觉庆幸。
而这样的投缘与合拍,如今看来,已经分不清是福是祸了。
门外响起一阵爽利的脚步声,江代出买完东西回来了。
那大姐正对着年美红举过来的色卡迟疑不定,“你挑的这个色是不是太浅,感觉像年轻人染的,我这五十岁的人染上能行吗?”
江代出进门时正好听见,立马拿出他帮年美红吆喝的看家本事,“哇,那您看着也太年轻了,我以为您就三十多岁。”
他指着年美红手里的色板,“我妈给您挑的这个多适合啊,染完再年轻个十岁,我都得叫您姐姐了。”
虽说是夸张的马屁,但也听得大姐心花怒放,“还姐姐呢,明年你东子哥结了婚,指不定后年我就成奶奶了,就属你嘴甜。”
江代出自小长在这小店里,只要往这一站,那绝对是嘴最乖最甜最会哄阿姨婶子们开心的,“哇!有我的喜糖没?”
“没谁的还能没你的?到时候你来吃喜酒,要多少随便往兜里揣。”
江代出呲牙一乐,“那先谢谢美女姐姐。”
大姐被他逗得乐不可支,冲着年美红指了指江代出,“大美啊你快听听,你说大年这小嘴,他还能没小姑娘喜欢?我看他绝对有那左拥右抱的本事。”
年美红抿了抿唇,没有搭腔。
江代出闻言不屑地反驳道:“左拥右抱算什么本事?一辈子守住一个才是本事。”
江致远身边那情人小蜜左一个右一个,全是奔着钱来的,他看着也没什么意思,有钱谁都可以。他知道好些男人羡慕江致远,但他不,他倒羡慕贺伟东那个烂酒鬼,何德何能有那样情深不渝的妻子。
他会比贺伟东对他妈好上千倍万倍地对贺繁,那贺繁一定也会越来越爱他。
那大姐听了又吃惊又好笑,“哎呦真的假的啊?不当风流汉要当痴情种啊?”
江代出听了一点不觉得臊,还勾着嘴角满脸自豪,“那当然了,我肯定一心一意对我喜欢的人,我认准他我这辈子就不改了!”
旁边的年美红冷不丁身子哆嗦了下,江代出转头,见她把手上调色碗里的染膏溅了一身,幸好是穿着围裙,只有脖子上弄了一点。
“妈你站着别动。”
江代出连忙扔下手里的塑料袋,转头拿了个毛巾在水龙头底下冲湿了,回来帮她把染膏抹了下去。
低头一看,现年美红手上也沾着不少,疑惑地问:“妈你怎么没戴手套?”
年美红从木然中回过神来,这才放下手里的调色碗,去水龙头下把手洗了,把塑胶手套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