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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鞋里沙子（第1页）

我和女儿到了家乡林州的火车站，离火车开车时间还早，我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品尝了家乡的特色美食，然后又买了一些准备在火车上吃的“干粮”。

我们要在火车上度过二十四小时，必须得准备充足的“补给”，不然这个调皮捣蛋的熊娃一定会觉得很无聊。

春妮是最喜欢坐火车的，在火车里她会很兴奋，会在第一时间交到一些同龄的朋友，三五个小伙伴一路聊天，讲故事。中途她的某个朋友可能要下车，也有新的朋友可能要加入进来。我们是在终点站下车。春妮后来编了一个很长的故事，一直讲到快要到终点站的时候才结束，那时候就只剩下她跟另外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的父母只夸春妮口头表能力强，逻辑也很清晰，说才五岁就能讲出这么长的故事，很有天赋。的确，春妮很能说。但这跟天赋没什么关系，都是练出来的。

在春妮两岁的时候，我把她从老家带到滨都，那时候她才学会说话，正在学着说话，白天我跟她说了什么话，晚上睡前躺在那里，她就会嘟嘟叨叨的重复着说。那时候我正面对着各种嘲讽各种压力，心情很差，平日里话很少，晚上更是没有心情给孩子讲故事。我说过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就成了孩子晚上“练习口语”的素材。

我自己是个很沉闷、口才很差的人，但是春妮从小活泼开朗，我跟王晓峰的分分合合，并没有影响到她。只要跟妈妈在一起，她每天就是开开心心地，该吃吃该睡睡。父母吵架，她就无条件帮着妈妈，抱着我的腿冲着王晓峰嚷嚷。

但王晓峰并不会因为女儿这个可爱的样子而有丝毫心软，会收敛自己的咄咄逼人。他会觉得女儿被我教的跟我成了一个阵营，他被孤立了。于是他跟我开始“争夺”女儿心的归属，他变本加厉地在女儿面前否定我，说我不好。哪怕我就是一个人包完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在他眼里仍然屁都不算。他既享受这一切，却又对我百般瞧不上。

慢慢地，我领悟到，一场婚姻里两个人有没有感情、爱不爱，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人有没有人品，讲不讲道德。

2o17年我们家附近还没有地铁，王晓峰开车到火车站来接我们。我们在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他，向他挥手，他朝我们这边看了好几眼，也看到了我们，却又转身走了。

在火车站那一片人潮中，我扯着嗓子喊他，他没听见，打他电话，也不接。我们母女俩就在盛夏的大太阳下，拉着行李箱背着大包小包，远远地跟着他后面追，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最后总算跟他团聚了。

他一脸无辜地说：“我没看见啊。”

其实在出站口他看到我们这边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表情，分明是看见了我们，但就是要故意折腾人。

如果看不见，为什么不原地再等等，在那个时间点，出站口就只有我们老家方向来的这趟车。如果没看见我们，又为什么转身走了呢？在原地等或者打电话呀！

就是这样无厘头的小事情，也会把人弄得精疲力尽，火冒三丈。

王晓峰跟他的妈妈思想和性格是一样的，都非常善于搞内战，搞内部消耗。

生春妮之前的那个春节，他妈妈在我面前说，王晓峰去我们家几次，我父母什么礼物也没有给他送过。这倒的确是事实，我父母那种做事不讲究的风格，还指望他们送礼物呢。

但那次春节去我们家，刚好弟弟张磊出国回来，带回来几件国外买的衬衣，就送了王晓峰一件。包装盒很大很精致，王晓峰带回去就放在了我们房间的桌子上，非常显眼。他妈妈成天在我们那间屋子进来出去几趟，不可能看不见桌子上凭空多出来的那么一个大盒子，按着王晓峰事事都要给他妈妈汇报的风格，也不可能不说。

我跟王晓峰妈妈说：“这次晓峰去我们家，给他送了衬衣”，我是为了堵上她那句“从没送过礼物”，但她妈妈直接来了一句：“我没看见”。

他们的心思和聪明，都用在了这些没意思的小事情上了。

他们看上去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能把你气出内伤，却还非常无辜，你还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这算家人吗？我心里很清楚，肯定不算。

我没有想到，我年少时期梦想着的，有朝一日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这个家庭里，没有像张明德和沈秀兰那样鸡飞狗跳的争吵，没有对我百般的控制打压，没有没完没了的家务活和没完没了被挑剔，我们简单的事情简单处理，大家团结友爱，只有关怀和温暖，只有相互尊重。而如今这个家庭，遇到的这些人，与我的愿望相去甚远，他们同样难缠，同样让我如坠深渊。

我从一个悲剧的家庭，走进了另一个悲剧的家庭，对于我自身命运的悲剧，不但没有因为嫁人而结束，反而新的起头才刚刚开始酝酿。

这样的生活是没有盼头的，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

我该怎么办呢？我真的非常迷茫。

回到滨都，我跟春妮开始了我们自由的暑假生活。

她每天上午画画，玩各种玩具，中午我做饭，她在厨房门口玩蔬菜，午睡起来后，我教她认字。

我开始学习从学术网站上下载的我导师和他弟子们的论文。

生活千难万难，但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先把在职硕士的论文完成，拿到毕业证。

我跟女儿白天各做各的事，女儿时不时过来让我抱一下亲一口，得到我的夸赞和鼓励，就又开开心心地去干自己的事了。

下午我差不多做好了饭时，王晓峰也就到家了。

他问女儿：“春妮今天干什么了呀？”

春妮说：“画画，写字。”

他又问：“你妈妈在家干什么呀？”

女儿说：“看书，学习。”

王晓峰说：“一天到晚闷在家里不无聊吗？出去玩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