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侍衛立即搬了副黑楠木座椅來,上頭墊著一層繡著精緻大蟒圖案的褥子,這般待遇可是和秦肆一樣的。
「多謝廠督……」老太監面色稍稍地緩和了一些,卻依舊是不敢放下戒心。即便是坐入了座椅中,也是如坐針氈、不得安心。
秦肆的黑睫微微垂下,在眼瞼處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來。
他看人總是半闔著眼眸看,似是高傲又似是不屑,身上穿著的絲絨鑲金滾邊蟒袍也給他添了一股子天然的勢壓,幾乎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
自從老岳坐下,秦肆便不曾言語,這般寂靜緊張的氣氛,令老岳的後背都快要被冷汗給浸濕了。
他牙齒發顫,碰撞出輕微「咯咯」的聲音,腦中的神經幾乎緊繃到極限。
這才聽得主位處高高在上的男人慵懶地道了一句,「岳公公可知曉,尋你的那些人是誰?」
老岳終於等到了秦肆開口,似乎全身都泄下了氣,低低地回道:「小的不敢妄自猜測。」
秦肆眉眼溫涼,淡淡唔了一聲,又道:「可知他們想來問些什麼?」
老岳似是明白秦肆話里的意思,長長地嘆了聲氣,隨即緩緩地搖了搖頭道:「老朽早就把過去的事情忘光了,即使有人來問,老朽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秦肆聞言,面上並不能瞧出幾分悅色來,只淡聲應了一句,「岳公公果然是個明事理之人。」
他頓了一下,又接著道:「聽聞岳公公近些年來過得十分悽慘,本督也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這便賜你一座京城的屋宅,安排幾個機靈的下人伺候,岳公公就在裡邊好生安度晚年罷。」
秦肆的話音剛落,老岳便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眼中滿是驚愕。大抵是不信傳聞中如猛獸般磨牙吮血的東廠廠督秦肆,竟會這般心慈手軟地放過了他。
老岳驚得下巴都在顫動著,半晌了卻也只能從黑楠木座椅中起身,又跪在冰涼地面上,一字一頓地感激道:「老朽……謝過廠督!」
謝秦肆的恩賜,謝秦肆顧著舊情放他一馬。
他知曉這屋宅是個鎖住他殘存歲月的金絲鳥籠,卻怎麼也無法開口拒絕。
即使東廠廠督秦肆,上挾天子,下令百官,獨攬朝廷大權。勃勃的野心,世人皆知。
老岳的心底,卻依舊偏袒著秦肆,偏袒著少年時就倔強、堅毅得不似一般人的秦肆。
待老岳被人請下去後,宗元便火急火燎地從外頭進了明間來,氣急得都忘記向秦肆施禮,便粗粗地道了聲,「此人留著必定會成為一個隱患,督主切不可大意!」
秦肆適才還知曉收斂,自老岳走後,他的面上便又恢復了一貫的傲岸冷然。
他並不應允宗元的話,只是低聲道:「他對本督有恩。」
宗元一聽便急了眼,「督主曾教導宗元,做大事之人萬般不得心軟。若是留了他這麼一個人,日後怕是要千千萬萬的東廠之人替他死去!」
秦肆自然是明白其中意思,卻還是不由微微地凝眉,嘆道:「本督曉得的。」
以他的能力,殺一個人容易至極。
他卻怎麼也開不了口,讓曾經的救命恩人死去。
第67章情潮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