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圻看她抖得厉害的右手,鼓励她:“熟能生巧,下次我就不带着你了,你自己肯定也能刮好。”
许念粥笑笑,没有说话,又一秒俨然,屏着口气,小心转动手腕。
终于刮好,她长吁一口气,又仔细瞧着,在确定没有刮出血丝后,悬着的心才算是最终稳当落地。
许念粥洗净手,捧着他的脸,亲了口,像是徒手掰开了个柠檬,她心里被酸得难受。
可她不是最能吃酸吗?最喜欢吃酸吗?
不能哭的,又不是小屁孩了。
不就三天?是啊,不就三天。
但她知道,其实更正确的句子应该是:不,就三天了。
周圻需要整理收拾的东西不多,许念粥也来参和了一手。他本来说续个房,让她订了十天还剩两天的房间到期后直接住在这里,被许念粥果断拒绝了,她说我们到时候换个地方玩,再换个酒店吧。
许念粥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包里拿出了张洗好的照片递给了周圻。
是他第一次让她觉得做梦可以不止是做梦的那天——
那天傍晚,过斑马线时,她扭头发现两人的身影通过光的照映,在路面上印下了幅像是错位亲吻的影子画面。
那时候,她脸红的像是火烧云烧尽时最红的那一抹。
而相片背后留下的那段话,许念粥在当晚就拿水性笔写了上去,晾干了好久,但到现在了还是隐约能蹭掉一些,擦花出重影。
但也不重要了。
许念粥跪坐着贴上去,学他那时压低了声音,落下灼灼目光:“要试试吗?”
“什么?”这回换周圻问出了这句话。
她心脏被掐得紧,却在笑:“试试你想的,像刚刚影子里的那样。”
周圻看了眼相片,脸上表情难辨,但应该也是想起了什么。他挪开视线,将许念粥抱到了自己的身上,覆过她的后脖颈,吻了上去,唇舌推送,一下又一下,难舍难分。
人们永远无法预知某个片刻的价值,直到这个片刻成为了回忆。
在他的手指即将要埋进去的时候,许念粥及时伸手按着了他,但还是打了个哆嗦,涌出份悸动的湿润,她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嗓子哑:“再不走要误机了。”
周圻说不会,拍拍她的腿,把她小心放倒在枕头上,让她把小腿肚挂在自己的肩膀上。
带着热温的指腹剐蹭在了他熟悉的敏感位置。
许念粥不出意外的浑身战栗,眼泪也借此机会一并流了出来。
他们一同出的门,下楼,在她房间门口,他们拥抱。
在周圻要开口时,许念粥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像哄小孩子一样,踮脚,去揉他的头发:“知道啦,没事。”
周圻弯下腰,给她揉。他说,有事给他打电话,他一直都在。
她点了点头,转身。长发轻轻曳动,她没有回头。
回去之后,许念粥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干脆坐了起来,双手抱膝。
窗帘忘了拉,她扭头,看十五前后的月亮又满又圆。她牵强地弯了弯唇,眼热,感叹了句真好。
枕边的手机亮起,许念粥拿过,是周圻发来说到机场了的消息。
她回:[嗯,起落平安。]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许念粥睡得迷迷糊糊,忽地惊醒,转身想捞东西,却捞了个空。
噢,她才想起来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他人在飞机上。那……那个花生企鹅呢?上次不是说藏在她这边的吗?
许念粥揉揉眼爬了起来,打开灯,找了一圈也还是没发现。心慌感来得猝不及防,因为拥有过,所以害怕失去,可这种感觉特难熬。
她叹了口气,深呼吸,坐在床沿,强压下眩晕感,温柔地同自己聊天,告诉自己没关系,拜托自己不要难受,会好的,说不定睡一觉起来,找不到的东西就突然出现了。
她需要经常自恰。
但她……睡不着,盯着天花板,又感觉回到了很早之前失眠的夜晚。
对了,药,许念粥跻上拖鞋,往行李箱边快步走去,原先放药的网布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条:尽量少吃,下面列举了几样有助于睡眠的健康食材,最底下还有句‘亲测有效’。
她仔细多看了几遍,再站起来时,腿麻了,血液往脑门上涌,她倾身,扶住了桌面。
去宝石山看日出,是许念粥突发奇想的一件事。
反正睡不着,那不如去消耗自己,她喜欢将时间填满,去做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以此来短暂忘记不开心。
步行到山底约五十分钟,路线并不复杂,出酒店后直走,在第三个红路灯路口左转,继续直走,在看见西湖后的右手边会有一个显眼的指示标。
也还有个近路,一直直走,在某一站的地铁口的左手边,有条小路。
在凌晨三点半,看完地图,许念粥背上背包,带了条有线耳机出了门。
路上雾蒙蒙的,黑黢黢的天色中透了点花青,只不过沿途冷清,关了门的商铺和独自前行的她,还有陪着她的,她自己的影子。
耳机里不是播放的什么热血摇滚流行曲目,而是低缓慢节奏,和这街道似乎一般清冷的轻音乐。
当然,许念粥也会提心吊胆着会不会突然从某个街角冲出来一个蒙面的陌生人,手里还挥着两根棍棒,她会时不时转头,异想着周圻会出现在身后。
但要是真出现了,那该多可怖啊。
想到这儿,她想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笑不出来了,反扑而来的是更加悲凉的情绪,也许是和夜晚有关,但也许这才是真正她吧,无底洞的丧,无缘无故的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