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淮轻轻缓缓呼出一口气。
“我也曾经这样想,并且在成年后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座房子,去到我真正喜欢的地方,结识志同道合的朋友,过我想要过的生活。”
曾经的少年讨厌一切的循规蹈矩,喜欢刺-激的运动,喜欢在幕后扮演不同人生的配音,在成年的时候激动地像是要飞出笼子的雏鹰。
“蔺氏是祖辈传下来的基业,一代又一代的蔺氏子孙传承支撑起这份祖业,风风雨雨渡过了近百年。而我自幼享受家族带来的荫蔽,金钱,资源,理应对这个姓氏有着自己的责任与担当。”
蔺淮的眼底仿佛镌刻着某种深沉又深刻的东西。
“我姓蔺,我可以喜欢滑雪,喜欢配音,喜欢很多很多令我着迷的事务,我可以在成年后不入职蔺氏,不从事金融,但我不能不会甚至于,我必须要在这方面做到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
“父亲选择哥哥继承蔺氏,那么我可以在哥哥的身后从事我想要从事的工作,钻研我喜欢的兴趣,然而一旦出现意外,我就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承担起蔺氏,将蔺氏视为最重要的责任。”
“每一个蔺家人,都是蔺氏最后的保险锁。”
江成澜张了张口,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出声。
他看着蔺淮俊朗立体的侧脸,恍惚间看到了未曾谋面的那个刚成年的少年。
“成澜,不是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他听到男人的声音悠悠响起,含着不同平日的温柔。
“家啊……远比世人所以为的,更有力量。”
蔺淮没有看江成澜,视线落在乳白色的温泉水面上,穿透雾气看到了曾经,也看向了未来。
“它不是一栋房子,不是几个人,而是一种包容,一种责任,一种支撑。”
“它是相依相伴走过余生的包容,是共同为之努力的责任,是其中任何一个成员倒下时替他抗下压力的支撑。”
“它是归属。”
两人从温泉出来,回到酒店房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江成澜感觉白天里滑雪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足的慵懒,现在就想找个地方窝着一觉睡到自然醒。
半夜一点多。
江成澜口渴的厉害,迷迷糊糊睁开眼,坐在床上揉了眼睛才找到地板上无辜团着的被子。
房间里没有放水,江成澜趿拉着拖鞋拉开房门走出去,还没走两步,鼻尖一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儿。
顺着味道找到了坐在客厅窗户旁边的男人,江成澜绕去吧台后面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杯子坐到男人的对面。
“蔺老师,我也要。”江成澜朝着蔺淮伸出手,脸上还写着将醒未醒的困倦。
蔺淮手中拨弄着一个打火机,指间夹着的烟明明灭灭:“没有了。”
揉着脸试图清醒的江成澜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蔺淮。
将桌上的空烟盒推到江成澜面前,蔺淮示意他自己看。
身子朝后靠了靠,男人微眯着眼,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或许是抽了烟,声音带着略微的哑意:“没骗你。”
窗户大开着,穿堂而过的风卷走了缭绕的呛鼻气味,留下的是一种淡淡的,勾人的微醺烟草气。
男人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三颗,整个人透着一股颓然的慵懒,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烟,骨节修长,烟滤嘴含在唇中,抽一口,再离开。
上一次两人一起抽烟的时候,江成澜的注意力在落叶上,在初冬的寒风里,在两人的话题中,却唯独没有在蔺淮身上。
然而现在,江成澜的视线却无法控制地跟着蔺淮指间的那根烟缓缓移动,抬起,又放下,远离,又靠近。
眼里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