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董府。
瓜尔佳氏一掀开马车帘子,就被董延龄亲自扶了下来。
“如何,姑姑怎么说?”董延龄低声问道。
瓜尔佳氏摇了摇头,与他相携着入了府中,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周围全是瓜尔佳氏的陪嫁,和董延龄的心腹。
董延龄微微俯下身,凑到瓜尔佳氏耳边,“姑姑生气了?”
作为几乎从小和姑姑一起长大的人,董延龄对仪敏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甚至常常觉得,姑姑心里自有一个世界,有一套自己的处世准则,且绝不是什么会听家族摆弄的人。
当祖父和几位伯爷、叔爷的打算一出来,他就料准了姑姑不会同意。
瓜尔佳氏点点头,她用无奈的语气说道:“姑姑还让妾身带了些话给祖父和各位叔爷,姑姑该是气急了,这话就有些……”
董延龄当即道:“什么话?我去帮你传达。”他眼神严肃,维护之意极浓。
柔软一笑,瓜尔佳氏目光似水,她稍稍往丈夫的那边靠了靠,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哪里能让夫君去,万一惹了祖父不高兴,岂不是又要罚跪了。”
她是孙媳妇,董父作为太公公,自然不好随意处罚,但董延龄就不一样了,爷爷罚孙子,连理由都不用多找的。
下意识就想揉一揉还肿着的膝盖,董延龄脸色一苦,但他还是不放心爱妻,很坚强的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颇
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瓜尔佳氏‘扑哧’一笑,但她原本也是这个意思,便故作犹豫一会儿,就点头道:“好吧。”
面对娇妻依赖的眼神,董延龄不由的挺起了胸脯,很男人的把对方挡在自己身后,一起朝祖父的院子而去。
……
一字未添,一字未减,也不带任何情绪,瓜尔佳氏就那么平铺直叙的把话倒了一遍。
别说董父听完后那漆黑的面色,就连董延龄都被那话里的不客气给惊到了。
但他随即就平静下来,低声劝慰道:“祖父莫气,姑姑也是口不择言了,这些年姑姑一人在宫里,好不容易成为贵妃,正是最欢喜的时候,偏偏这个时候家里要送人入宫,也实在伤了姑姑的颜面……”
宫妃的家族再次送人进宫,给人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不满,对自家女儿在宫里的表现和状态不满,对其现有的地位和皇上的宠爱的不满足。
再有,就是子嗣问题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很伤颜面的事。
董父给气的胸脯起伏,董延龄连忙上前给他顺气,口中不停安抚劝慰。
只是他的劝慰之语有些特别,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瓜尔佳氏眼神微妙极了。
“您从前不是最疼姑姑了嘛?这次就当姑姑和您闹脾气了……”
“姑姑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对亲近的人,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姑姑说这话,也是不和您生疏呢……”
“再说,姑姑人在宫
里,您再生气,她也看不见啊,您气坏了身子,不仅您自己亏得慌,还得孙儿和安玉来照顾……”
安玉便是瓜尔佳氏的闺名。
被点名的瓜尔佳氏看向丈夫的眼神老复杂了。
董父丝毫没有感觉被安慰到,他回头瞪着董延龄,吼道:“怎么?你小子不愿意伺候啊?”
“这哪能啊,”董延龄当然不认这点,他立马表心意道:“孝顺祖父是应该的,别说侍疾,就是以后等祖父老的不能动了、牙齿掉光了,要孙儿背着走路、一口一口喂软食,孙儿也绝没有二话!”
董父:……
你小子咒谁呢?
虽然对董延龄的话特别不满意,但董父也知道大孙子的德行,这小子从小说话就噎人,他老人家已经习惯了。
他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捏着鼻子认了这份“孝心”。
谁料……他放了董延龄一马,但董延龄却不肯放过他。
见祖父点头,自以为得到认可的董延龄来劲了,他再接再厉的说道:“可话是这么说,您老人家也得为咱们几个考虑一下啊!”
他很认真的说道:“孙儿我才刚刚新婚,正是新婚燕尔,二弟明年就要下场科举,正是要专心读书的时候,您要是这个时候病了,我和安玉倒是没什么,大不了让阿玛额娘再晚些时日抱孙子……”
瓜尔佳氏:……
她把头埋得很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又羞又气,只恨不得封住丈夫那张什么都敢往外
冒的嘴。
“只是二弟就不行了,您想想,您要是给气病了,姑姑最多就是给您送点药,可二弟可不一样啊,他又要端汤送药的在祖父您面前尽孝,又要点灯熬夜的苦读,他才十几岁的年纪,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能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