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巧云一直躺在屋里,直熬到了她男人和两个儿子回家,愣是没去灶房瞅一眼。她男人罗贵锋是个脾气有些火爆的人,在外头累了一天精疲力竭,回家见冷锅冷灶连口热饭热茶都没有,一下就把锄头给摔了,锄头和院子里的石头碰了一下,发出好大一声响。
但是罗巧云可不怕他,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躺在床上,目不斜视,还是不出屋,见着这架势,必定是有人惹她生气了,两个儿子心里门清,还能有谁,还不是媳妇惹了婆婆,连忙各自回屋说了自内人一通,老大媳妇老二媳妇才不情不愿乌眼鸡的似的去灶房里做了晚饭。
听着灶房里的动静,罗巧云想,我既然是个做婆婆的,有些事就不得不管,不然这家迟早要吵翻天。
……
第二天早上,把苗拿回来的孙木青就开始重种桑树苗,将先寻来的一百来株苗中到了旱地里,见孙木青家的田地终于有了动静,好些个好奇的村民都来围观,纷纷猜测他种的是什么东西,终于有好奇的走近瞧了个清楚,见是桑树苗,简直惊掉了大牙。
他们一家子藏着掖着,原来憋了这样一招。
没过半日,孙木青不种粮食种树的消息就传遍了小小的孙家村,这消息真稀奇。
“红英,你就由着你儿子这样胡闹呐,咋也不管管他呢?”有人痛心疾首的对王红英说。
王红英那时候正在喂鸡,闻言头也没抬,对院墙外管她家闲事的人道:“你真是不会说话,这咋能叫做胡闹?你们等着瞧,来年我家会有好收成的。”
刘秀芹则笑话王红英这是穷疯了,想钱想出了毛病,那桑树不能吃不能用,有什么用?还养什么狗屁蚕,那软绵绵的蚕要是死了坏了,或者蚕茧弄出来没有人收,看王红英向谁哭去:“叫我看还是种粮最踏实,人就要脚踏实地,老想着一步登天,迟早是要栽跟头的。”
外头的风言风语沸沸扬扬,王红英越听越生出一种倔劲儿,吃饭的时候对儿子和媳妇说:“改的是咱家的地,怎么倒像是挖了他们的心肝。”
秦小喜往婆婆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柔声柔气的说:“娘,咱做好自己的事情,那外头的话就当做一阵风,咱们别管他。”
孙木青大口的扒拉着饭,连声道:“小喜说的对,可别上外头和他们吵架去。”
王红英当下嗯嗯点头,说绝对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但她那脾气实在是藏也藏不住,提着衣裳去河边洗的时候、去菜园子里摘青菜的时候,只要听见有人议论或者阴阳怪气,她就撸起袖子和人吵,管他呢,她才不想憋那口气。
“红英,我劝你再想想,你家自打迎了那么个媳妇进门,我看你真魔怔了,瞧瞧你最近做的是什么事,我瞅你家现在豪横的厉害,一日三餐吃饭顿顿干米饭面煎饼,好多天都不喝稀的了,过日子也不是这么过的,照这样的吃法,你家的粮够吃吗?”
这天下午,王红英到村口树下和人唠嗑,刘秀芹抱着小孙女儿也过来说话,见着王红英嘴多了一句。
刘秀芹许二福那两口子是村里出了名的小气,家里能吃素绝不吃肉,能喝稀决不吃干,因此一家老小都吃得像根豆芽菜,个个面黄肌瘦,就连她那小孙女也比别人家的婴儿瘦一圈,是个人都劝刘秀芹大方一点,嘴里那口吃的不能省,身子亏不得,但没见刘秀芹听,现在好了,倒管起别人家的事情来。
王红英狠狠的瞪了刘秀芹一眼:“你还真是好笑,我家吃干的吃稀的干着你什么事?又没有从你家米缸舀米,还有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迎了那么一个媳妇儿进门?我家媳妇儿好着呢,再说了,我也没有魔怔,我脑子清楚的很,罢了罢了,和你说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这叫啥?你这叫井底的王八目光短浅。
说完王红英拍了拍屁股,昂着头回家了,回家之后她咕嘟咕嘟的喝了半瓢水,其实心里还有那么些虚,毕竟养蚕这事究竟赚不赚钱她心里没底,但在外人眼面前,那气势总是不能输的。
还有,最近家里确实顿顿都吃干饭,那是因为孙木青现在忙着种桑苗,每日消耗很大,王红英不想他亏了身子,因此饭菜都伺候的很好。孙三郎最近来的勤,偶尔跟着孙木青去帮帮忙打下手,人家使了力气,王红英总会叫孙三郎留饭,那样一来,家里的粮食吃得飞快,好在刚收了粮食,又没有卖粮,目前家里存粮还挺多。
过了几日,等那一百株桑苗种好,管事的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他帮孙木青又寻到了二百株,孙木青便又叫上孙三郎一块儿去挑了回来,一株一株精心的给种好了。
望着地里整整齐齐的小树苗,孙木青和秦小喜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哎呦,这可真是个大家伙。”逮着空,织布机也叫人帮忙抬回了家。王红英一瞧那机子就觉得是个好东西,只可惜她不会使。
“娘,没事儿,小喜会用就行。”孙木青道。
王红英瞧着秦小喜笑呵呵的点头:“对对对,小喜是心灵手巧的,能干!”
把苗都种下去后,第一个难题解决,还有第二个,便是肥料,苗要想长的好长的快,需有足够的养分,孙木青还得忙着沤肥,买石灰等物防虫,这些花销目前还没有着落,十两银子已经全花在了买苗上。
王红英知道了,便说先不买小猪崽,把银子挪了照顾桑苗用。
说这话的时候一家子正在吃晌午,孙木青啃着一张煎饼,那饼是小喜下的厨,不是咸口味,是甜味儿的,加了白糖在面里,用油煎了,把外壳煎出了一层糖酥,还加了芝麻粒,一口要下去香喷喷,叫人来了第一口馋第二口,根本停不下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