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如我,不愿意在这数万人眼中,成为权势之下的牺牲品。被迫着凄凄惨惨的死在那一把沾着鲜血的腰刀之下。与其这样毫无尊严的死去,我倒情愿在死前的前一刻,绽放出生命最后的美丽。
跟被人一刀割断了喉咙,无法呼吸的惨状相比。这一身雪白衣衫的我,倒情愿纵身跃下,跌落在一片鲜红的血泊之中。红白相间,也谓常不是一件绝美的颜色。
带着微笑,闭上眼睛,跃下的那一刻,我的眼前浮现出那一样美丽的景致。
“不,情儿——”那样恐慌惊惧的声音属于晏非。
这一刻,我感觉不到寒冷,更加听不见那些带着恐惧的叫喊。冷风从我的脸颊吹过,呼啸着卷起了我的衣袂。
高跃而下,飞扬起身上的素白,将我包裹在一片纯白的空灵里。
一瞬间,我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属于死亡的美丽。下一刻,我张开的双臂被人紧紧抓住。飞纵而下的身体,停止悬空。
“情儿——”带着惊恐的声音,有着惊余过后难以平抑的颤抖。
我睁开眼睛,朝着悬在头顶上,紧紧抓住我的声音的主人看过去。
一根长长的腰带系缠着他的右脚,腰带的彼端,牵扯在围墙上的栏柱内,几名大内侍卫的手中。他抓住了我的手,我和他的重量,便维系在了这根腰带上。
看着这架势,定然是我飞跃而下的一瞬间,他也不顾一切的飞扑而下。那些侍卫也同一时间将腰带甩丢下来,紧紧的缠在了他的脚踝上。
“你这又是何必?”我有些哀伤的看着他,无奈不解的轻喃道。
他本是急欲杀我之人,为何还要阻止我所为。如此飞蛾扑火般的不顾生死,俨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他。
云天炽凝望着我,绽开温文的笑容。那样的笑容,真诚而温暖,一如往昔。
恍惚间,我想起当年他站在沂水湖泊,一手执着嫩绿的柳枝,一手握住我的手,对我笑着说:“情儿,我这样握着你的手,一直到老,永不分开可好?”
记忆如流光飞纵,我与他已经不似当年的青春年少。事事非非,已是昨日烟云。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情踪。
“放手吧——”只要掉下去,便可以远离这万丈红尘,再也不必为这世间的事所烦恼。什么权势,情爱,谁想争便去争,谁想要,便去要,再也于我无关。
“我已经放了一次手,就已经让我心痛若死,如行尸走肉般的活了这几年。我再也不会放开第二次了。哪怕是死,我也是跟你去了。”平静的笑容里,坦然淡定。混然未觉,稍迟一分,便已是尸骨一具。
我任他紧抓着手腕,吊垂着身体,抬眸怔然的凝望着他。眼前这个人,还是我所认识的云天炽吗?那个心机深沉,为了目地,可以不择手段,乃至于不惜抛却心爱之人,不惜挟制弱质女流相要挟敌者的大运皇朝太子吗?
我所熟知的他,不会有这样冲动,更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小女子而一起殉葬。即便我曾于他有过一段往事旧情,却还不足以令他抛却生死,执意与我同行。如若这情当真浓烈到这样的地步,当年他也就不会弃我而去,另娶他人了。
在我的心底里,早已把他当成了这世上最最薄情寡义之人了。而眼前的这一幕,却又不得不让我推反了我先前的观念。只是,六年的认知,要想一瞬间改变过来,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围墙之下,晏非焦急不安的呼唤着我,要我紧紧抓牢,莫要放手。那克制着不去发抖的声音,难掩恐慌和嘶哑。
上方,云天炽只是微笑的看着我,大有生死相随的壮举。抓紧我的手,一刻不曾松懈。
这两个男人,我都曾经去爱过,又都已经不再爱了。
是他们将我推上了争夺权势的风口浪尖,也是他们迫使我毅然决然的跃下那高高的围墙,只求一种解脱。
来世,莫再为人,辛苦劳累。
便是这小小的愿望,他们也不想满足我。急欲将我再次拉回这让人生厌的俗世红尘。为了什么?
微尘如我,但凭什么?不过是两人争相斗来的戏码而已。
若是我就这样跌下去,想必这两人,一人丢了为夫的颜面,一人丢了太子的权势。两厢都得不着好处,所以,才不会让我死。
我从未看错,两人都是极为自私之人。只是,他们却忘记了。一个人的性命,最能做主的,就是他自已。
一个人想要好好的活着,可能并不那么容易。若是想死,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哪怕有人正扯住你的一只手腕,阻止你的行为。只要你微笑着,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就好。
晏非发现了我的举动,惊惧的大吼着要云天炽把我抓牢,他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这样的请求和条件,对于热衷于权势的他来说,怕已是极限。相之于我,却是丝毫未损。
我垂吊着身体,继续扯离着握着我的大手,扭头朝着他笑的更加灿然。
围墙上,侍卫们正小心翼翼的收拉着手里的腰带。我和云天炽的身体,正一点一点的往上升。
云天炽倒悬着身体,眼看着我用力去扯离他的掌控,并未出声阻拦。只是紧紧盯着我,将空离的那一只手,尽可能的勾扯住我飞扬起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