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死都死了,竟还能为祸人间。只是魔核怎么会到江神手上众人都好奇起来。
妗沄似是不理解:“莫非那是何人,从未听过。”
“我怎么会到这里来让我想想……我是江水之神,本该安守长江。”
妗沄抬头望天,魔障消除后,有一小片天空露了出来。
“不对,我本不是江神,而是帝女妗沄。与九重天外的初神一样,有往来天地间的神通。”
“你们可知,神与神之间,亦有天差地别……”
妗沄,史记为震蒙氏之女。黄帝的神职之一是雷神,有人传说,震蒙氏为黄帝属臣,也有人认为,震蒙不过是雷神黄帝在人间的化名。
根据妗沄自述,她偷窃玄珠,确实是为了辅佐大禹治水。窃息壤的鲧受到黄帝惩罚,妗沄也不例外。只是黄帝怒而将妗沄投江时,并不知道她偷窃玄珠的目的。事后知晓了,后悔对妗沄的处罚过重,于是将玄珠投入江水,换妗沄回魂。
彼时,妗沄的下半身已被水里的鱼虾吃尽了。她接到玄珠,新长出来的下半身是蛇尾,无论怎么努力修行,都没法恢复完整的人身。而在沉江之前,她是有能力自由变换人身与蛇尾的。
黄帝对她说,窃珠罪过太重,即便动机是为了治水,也不可轻易饶恕。是以,她要在江水中庇护沿江万民,积攒修为,才能重新回到天上。
妗沄听了黄帝的话十分感动,当真安安分分地守在江水里,不让江水肆虐,供养沿江生灵。
然而到了玄帝时代,颛顼为了“绝地神通”,命重黎二神撑开了天地,撞断了天梯,从此天地之间再无通路。妗沄即便修行百万年,也只能去到九重天,无法继续上升了。
妗沄说:“帝君忘了我,就像他忘了为她赢得涿鹿之战的女妭一样。要我心无芥蒂地留守江水,实在是强人所难……即便如此,千万年来,我作为江神也尽职尽责了。”
说到这里,妗沄停顿须臾,眸里闪过一丝渴求,接着道:“直到三个月前,江渎祠里来了一位拜祭者,他为我奉上‘神珠’,说这枚珠子能加快我的修炼,甚至能带我突破九重天,去到天外天……”
“那也许就是你们说的莫非魔核罢。我犹豫良久,终究还是选择接受供奉。魔核勾出我深藏心底的怨恨,我浑浑噩噩地回到轩辕村,正好遇到村民们上山祭祖……帝君早就忘了我们,就像他忘了女妭一样!为何村民还要尊敬他、祭祀他,为什么!”
妗沄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和缓了神色,垂下睫毛,愧疚难当道:“轩辕民是无辜的……因一己仇怨残害如此多的生灵,我自知罪该万死。”
裴允问:“那位给你供奉魔核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妗沄努力思索一阵,遗憾地说:“他未现真容,我只知他身高八尺有余,声音浑厚,是个男人。”
燕辞秋厉声说:“不是罗青冥就是路平原呗!除了烟罗山的人,还有谁能取得莫非的魔核!”
李灵溪也想到了路平原,但路平原不可能轻易让出莫非的魔核,只为了屠杀一个村子的人。至于她的师尊罗青冥,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繆妙问沈烟烟:“烟烟,你道是谁!”
李灵溪胡诌一通:“路平原罢,他是莫非的亲传弟子,取得莫非的魔核是情理之中。”
燕辞秋怒气冲冲道:“又是他,作恶多端的魔头!”
轩辕楼的残垣断壁下,隐约露出一只青白的人手。
繆妙于心不忍,问道:“妗沄神上,你已醒悟,不知有何方法,能救这枉死的村民和修士!”
妗沄张开大口,从喉间取出一枚黑色的珠子。
“黄帝玄珠,可助轩辕后裔招魂返生,至于其他人,恕我无力回天……”
妗沄一说完,燕辞秋即刻拔出赤练剑,大吼道:“什么!我瞿师姐他们难道就白白死了,你这邪神,不如说是魔王!”
裴允拦道:“辞秋,不要冲动。”
妗沄吐出玄珠,身上只剩沉江万年修来的神力,无法在陆地久待。
她俯首于燕辞秋身前,卑微道:“妗沄不欲苟活,但江水不可终日无神。我在此造下杀孽无数,自有神罚降至,消解我之神力。请君允我回到长江,依旧为江水之神。待天定的下一位江神到来,妗沄愿以身躯化鱼虾之养分,哺育苍生,身尽而止。此乃神誓,不可违逆。”
燕辞秋余怒未消,质疑道:“黄帝老头对你说的话不也是神誓,他可遵守了!”
这回,裴允再未出言制止,要求燕辞秋礼敬神明。
妗沄眼中本就黯淡的神光又沉了一沉,苦涩道:“他并未立誓,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他。”
玄珠从妗沄掌心飘向空中,散发出明亮光彩。渐渐地,震蒙山最后一点魔气也被祛除了。惨死的人们从树梢飘向地面,在玄珠光辉照耀下,洗净了血污。
妗沄用最后一丝力气道:“招魂非一日之事,有玄珠在,必不会叫轩辕民的身体被野兽伤害,诸君尽可放心离去。”
凤箫弟子们嚷嚷:“放心什么我们的同门呢,你倒是救一救!”
妗沄已听不见他们说话,她的身体化作一粒粒尘埃,随着神光闪烁,借风飘飘荡荡,向长江飞去。
燕辞秋执剑纵身去追,双手在风中抓握,只抓到虚空的一片。
江玦说:“妗沄未到陨落时,弑神会遭天谴。”
公仪敏气道:“何为天谴,难道是天意叫她来残害村民的吗!”
江玦平日绝没有无理可辩的时候,如今面对凤箫人此起彼伏的“神就可以杀人不偿命吗”质疑,他丧失了反驳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