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烤出来的红薯,外面焦成了炭,必须掰掉很厚一层才能吃。不过秋红薯,生长过程日照多,粉糯香甜。林萱意外地发现自己不讨厌这种甜,以前在城里也吃过烤红薯,也许是没有这麽新鲜,也许是没有这种野趣,她记得并没有这样好吃。
他们显然是经常这样做的,一边吃一边得意地炫耀过去的战绩。
林萱吃完手里这个,不肯再要。
等人散了往回走,她小声问他:“李君,那红薯地是谁家的呀?”
李君随手指了一下学堂对面那一户的后面那家,说:“月秋婶子家的。”
林萱看了看那房子,低矮破旧,应该是村里最差的吧。
她想了想,说:“我们不能偷人家的东西,我有钱,我们去给她钱好不好?”
李君跟见了鬼似的,惊得跳起,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说:“怎麽……怎麽……要赔她,她不是……不是没发现吗?”
他们喜欢的就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村里孩子都干过这样的事。个个都是摘黄瓜刨红薯的好手,他们也不常这样干,就是觉得有意思,别人都做到了,我不做就是怂。
林萱摇头,说:“她现在没发现,可她去地里就会看见呀。”
谁家种粮食都是尽量种到地的边边,他们刨了一小片,人家自然就会知道是被偷了。
李君吁了一口气,劝道:“没事的,她顶多骂两句,她又不知道是谁。”
林萱还是摇头,说:“你看她家,房子破破的。我们拿了她的红薯,她家的孩子可能就吃不饱了,不能这样的。就算她不穷,红薯是她的就是她的,我们不能拿别人东西。”
林萱刚来不知道,月秋婶子的男人几年前修水坝的时候出意外死掉了,她独自养着两个孩子。所以,李君听完林萱的话,隐隐感觉到自己确实做错了,可他担心的事还有另一件。
“我们去道歉的话,其他人会觉得我们是告状精,以后没人跟我们玩了。”
小孩子们最排斥的就是汉奸了。
“就说是我们挖的好了,认真道歉,我赔这个婶子钱,我有钱。”
李君也有钱,林叔给过他三次零花钱,他偷摸着买了两次零食,爽了两回,后来就舍不得花了,还有两块七毛钱。
“是我带你去的,我来赔。”
林萱不同意,说:“你是为了让我高兴才带我出去玩的,我钱比你多,就我给。走,我们回家拿钱去。”
关于赔偿款的多少,两人又争上了。
林萱觉得应该给十块,毕竟红薯有十几个。
李君觉得给一块钱就可以了,他给村里送过红薯,收购价才几分钱,一块钱都能卖一大袋了。
林萱平常软绵绵的,一到坚持的事上,就遗传了林尽致的固执,不肯松口。
李君犟不过,只能同意,不过出钱的她是老大,有豁免权。他让她答应,等会道歉的话他来说,人家要骂人,就他来挨。
林萱点头。
两人揣着钱,带着紧张去了月秋婶子家。
月秋婶子不在家,应该是下地干活去了。她儿子李大华和女儿李小林在掰花生,他家劳动力少,收成总比别人晚一些,少一些。
因为是来负荆请罪的,两人打了声招呼,蹲下来一起帮忙干活。
林萱没做过这个,笨拙吃力地扯着。
李君劝了一句,她还是坚持要做,就只能由着她去了。
月秋婶子回来了,两人站起身。李君打了半天的腹稿,嗫嚅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林萱只好自己来,大声说:“婶子对不起,我们调皮,在你家地里挖了红薯吃。对不起,我们赔你钱。”
李君赶紧跟上,说:“婶子对不起,你要骂骂我,她是被我拉去的。”
月秋婶子看着他们俩衣服上沾的泥印,没有说什麽,转身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抓起花生开始摘。
李君和林萱两个忐忑不安,好在月秋婶子终于肯开口了:“我那块地,在山道边,年年都被人刨。你们俩还是第一个跑来道歉的,也是稀罕了。”
她这语气不太好,李君怕她发火,赶紧挡在林萱跟前,再次说:“婶子骂我吧,不关她的事。”
月秋婶子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花生往篮子里一扔,然后愤愤地说:“种点粮食累断腰,总少不了人糟蹋,你们还算不错了,至少有点良心。算了算了,我知道了,回去吧。”
林萱推李君,让他交赔偿款。
李君上前递给月秋婶子,月球婶子一愣,没收,笑着说:“好了,我都说算了,你们回去吧。以后不能乱刨人家粮食,也不能乱拿大人的钱,快还回去。”
林萱从李君手里抽出那张钱,快速放到月秋婶子回来时,放在门槛上的那镰刀把上,然后急急地说:“是我爸爸给的,婶子对不起,这是该赔给您的。”
她快速鞠了一躬,然后拉起李君跑。
月秋婶子抓着钱起身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小家伙一口气跑回家,松了口气,然而高兴早了,到了晚上,这钱又还回来了。
林尽致今天上的白班,晚上还有夜班,但能回来吃了晚饭再走。
李君煮好了饭,洗好了菜,他回来只要炒一炒就行。
一家子吃了饭,林尽致从胸前口袋里夹出那张十块钱,放在桌子上,语气平和地说:“你们说说看,这十块钱是怎麽回事?”
李君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要是叔觉得他带坏了林萱,会不会赶他走?可是撒谎也糊弄不过去啊,毕竟钱都回来了,明显是月秋婶子告诉了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