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那妇人的脸青黛觉得十分面熟,不禁抿起小嘴,蹙眉沉思,脑中灵光一闪,这人定是端阳公主,那眼睛跟九娘娘长得一样的媚,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怪这么眼熟!
太后与端阳公主落座,赐众人平身后宴会又启。太后与座上皇后低声说了两句,皇后脸上闪过错愕,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朝太后点点头,又与太后附耳说了几句。太后转头看向下首,目光在席上轻轻扫过,这一扫看似无意,可青黛觉得还是隐约有些变化。
因为在太后这目光环视下,各府的贵女都自觉地挺直身子,或半垂首娇羞矜持,或仰首仰望以示敬畏,当然其中也有例外之人,比如没心没肺冲着青黛挤眼的祁珍,比如低头静默不语的亭嘉,比如淡然无觉的赵玉华,还比如自己左手边满脸透着兴奋的周丹娘……
青黛不知异样缘何,但太后此来必定是另有目的。
果不然,太后在场中环视一圈,忽然开口说话了。
“哀家离开京城大半年了,许久没跟老姐妹们见面,所以趁着中秋佳节的好时候,招了大家进宫坐坐,共饮一杯共贺佳节。大家不要拘束,刚去前殿看那些老爷们喝得痛快,咱们也不能干坐着,来来,举杯同饮!”
“敬太后!”众人齐齐举杯,恭谢太后。
“今儿瞧见你们各家的闺女,就想起三十年前中秋节哀家是在这永华宫里过的,我那会儿也是殿下坐着的宾客……如今由不得叹一句,岁月催人老啊!”
“皇嫂,您这话我可不爱听,老什么老,虽说今儿在座的姑娘们都比月宫里的仙子好看,可我瞧着这儿还是您最亮眼,这两年您可是越发年轻了。”端阳公主娇笑道,指着下面坐上的贵妇们问,“你们说是吧?”
众人自然附和,赞美声四起。太后笑着摇摇头,“你这张嘴啊……都当婆婆的人了,还这般口没遮拦?”
端阳公主混不在意,自顾自举起酒杯,“来,咱们这些过来人敬太后娘娘一杯,祝太后娘娘仙福永享!”
众人再举杯。
姑嫂俩一唱一和说了半晌,皇后跟着说话了,“母后,凑着您今儿高兴。儿臣想趁这大好日子跟您求个恩典。”
青黛听见这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仰面往上望去,终于点到正题了。
太后那张圆月脸满脸堆笑,“你说!”
皇后赔笑道:“儿臣的堂妹亭嘉今年十四了,叔叔求到儿臣这里。儿臣想跟您求个恩典,由您的金口给亭嘉指门亲事。”
“哦?这事总不好哀家独断专行?”太后目光落在下首王夫人身旁的亭嘉身上,笑容可掬,“亭嘉,你自己的意思呢?”
亭嘉交握在案下的手已经汗湿,她缓缓抬起头,瞥了眼自己祖母和母亲,见二人焦急地看向自己,自嘲一笑,转头望向上首注视着自己的皇后——那个以前温柔和善的堂姐此时虽然脸上带着笑,可眼底却满是警告的目光让她心中一寒。罢了罢了,她们让我嫁,我嫁便是。
她松开双手,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望向太后,回答道:“亭嘉但凭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侧脸询问身边的端阳公主说:“端阳,哀家瞧着你们家逸轩倒是跟亭嘉十分般配。”
端阳公主睨了眼端坐在位置上的亭嘉,赔笑道:“您做主的,自然是好的!”
双方无异议,这亲事就算定下了。太后下旨将武平侯嫡女王亭嘉赐婚于忠毅侯世子华韶启。王家诸人出来叩首谢恩。
青黛老远瞧见亭嘉面色平静甚至有些冰冷,半点喜意都看不出来,猜测她对着亲事不甚满意。虽说华老夫人是个和善之人,可瞧那端阳公主精明干练,一看就是个厉害人,也不知道亭嘉嫁过去会怎么样?
青黛只知道亭嘉要做九娘娘的嫂子了,却不知那华韶启是个什么样的人,拽了拽自己祖母的衣袖,“祖母,那忠毅侯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身旁的老夫人摸了摸青黛的头,知道孙女担心什么,低声道:“听说是个稳重的……不过他曾娶过妻,是位东昌国的公主,七年前由陛下赐的婚,不过那公主去年春上殁的……”
青黛蹙眉,怎么是个鳏夫?她心里立时觉得不舒服,“您之前听华祖母提起过那个华韶启有孩子吗?”
“没有。”老夫人摇摇头,想起七年前的今日儿子迎娶婉娘过门时的情景,不禁叹了口气,想来这孩子心里有疙瘩,于是抚了抚她的头,轻声道,“这两家结亲不管是谁家提出的,定都是通过陛下恩准的。你华祖母与王老夫人也是至交,你不必替亭嘉担心。”
想想亭嘉花儿一样的年纪嫁给人做续弦,万一碰上个渣爹那样的人物……青黛不由朝亭嘉望了过去,许是亭嘉感觉到了有人看她,竟也回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触,亭嘉感受到了青黛安抚的目光,扯着唇角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落在青黛眼里,早已没有初见她时候那般飞扬的神采。
青黛无奈地想,这皇亲国戚虽然富贵显达,可子女婚姻却半点不由自己,有时候贵族家庭的子女未必比平常人自由幸福。若是万幸刚巧碰到个好的,培养培养感情倒也能过得不错,万一碰上个纨绔子弟,那这往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世事难料,有些事不是你想要它如何它就能如何发展,自己以后会是怎么样?青黛忽然有些迷茫。
青黛失神间,上首端阳公主又道:“俗话说,好事成双。太后您今日已然开了尊口,不如再多指两门亲事,也让咱们大华各府都沾沾您的光?”